当李汗青得到汉军已撤的消息时,皇甫嵩已经率部进了育阳城,而朱儁所部则退到了西鄂城。
李汗青突然杀进宛城内城,宛城外城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一处险地,险地不可攻、亦不可守!
而育阳和西鄂则是宛城的南、北门户,只要守住了这两座城池便能南北呼应,牵制住宛城的李汗青部。
多谋寡断非良将,为将者须有临机决断之能!
他们这么一退,让李汗青错失了一次破敌良机。
当然,他们这一退也让韩忠大喜过望:这下好了,汉军退了,宛城还是我韩忠的宛城!而且,汉军这一退,李汗青暂时就没有建功的机会了
李汗青所部刚在外城安顿好,夏行便带着人送来了粮秣和酒肉,前后二十六车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得到卫兵通禀,正在大堂里和钟繇议事的李汗青连忙迎到了院门口。
见李汗青亲自迎了出来,夏行不禁受宠若惊,连忙抱拳一礼,“李帅神威,三箭震宛城,直让汉军不战而逃,解救我军于危难之中,韩帅和全军将士感激不尽,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见夏行说得客气,李汗青爽朗一笑,“夏将军客气了,这礼可不薄,正好解了我军的燃眉之急啊!”
这自然也是句客气话。
此次南下,众将士原本就带了五日的口粮,加上那晚攻破凉州军大营时又缴获了不少物资,撑上个十天半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就眼前这形式,他自信能在十日之内解决了皇甫嵩和朱儁这两支汉军。
不过,夏行却当了真,连忙一抱拳,神色肃然,“末将回去后自当禀明韩帅,再为李帅讨些粮秣来!”
李汗青微微一怔,连忙摆手,“多谢将军好意,不过,贵军还有数万眷属,本帅岂可贪得无厌?再说,汉军已退,我军不日也将离去,要那许多粮秣何用?”
他本来是想取宛城的,但是汉军退而未破,此刻还不是处理宛城这摊子事的时候。
夏行顿时神色一变,“李帅心念城中老弱,末将佩服!只是,如今我军可战之士已十不存一,李帅若就此离去,我军着实难以守住宛城啊!”
很显然,他以为李汗青这是准备功成身退了。
李汗青爽朗一笑,就要解释,“夏将误会了,本帅”
只是,他话刚说到一半,一旁的钟繇连忙笑着抢过了话头,“夏将军,宛城终归是贵军的宛城,俗话说天无二日,土无二主,一山不容二虎我家大帅如此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啊!”
李汗青微微一愣,唯有暗暗苦笑:果然,读书人的嘴就好比不露锋芒的刀啊!
夏行则如遭雷击,浑身一震,无奈地垂下了目光,神色苦涩。
见状,钟繇又神色自若地补了一句,“如今,宛城之围已解,我家大帅也算仁至义尽了,就此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啊!否则,两帅共处一城,时日一长”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不管如何,夏将军的一番好意,我家大帅和全军将士都会记在心里的!正好,军中也快开饭了,夏将军留下来一起吃些。”
夏行一愣,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末将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先告辞了!”
说罢,夏行便匆匆地告辞离去了。
走进大厅,李汗青突然回头一望钟繇,有些无奈,“元长,这是何苦呢?”
钟繇却神色肃然,“汗青,韩忠迟早都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李汗青不禁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你也不用如此逼迫夏行嘛,如此一来,你让他如何自处?”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谁都懂,如今两帅共处一城的形势,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可是,刚刚钟繇却当着夏行的面把话挑明了,这分明就是在逼夏行站队啊!
钟繇却摇了摇头,一脸正色,“不!这于他而言未必就是件坏事,不是谁都能遇上汗青你的!”
李汗青稍一沉默,只得移开了话题,“元长,以你之见若皇甫嵩和朱儁落败,汉廷将会作何反应呢?”
说着,李汗青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钟繇跟到一侧坐了下来,神色淡然,“南阳乃天下第一大郡,又靠近京畿,若南阳局势危急,汉廷自会全力挽救,不过”
说着,他顿了顿,“汉军在南阳连战连败,汉廷必然不敢大意,若没有完全准备,肯定不会再轻易进军南阳!而连番大战之后,汉廷在京师的兵力肯定十分薄弱,不论是调集各州郡兵马还是征调新兵都需要时间,因此,只要我军能尽快击破皇甫嵩和朱儁所部,应该可以赢得两到三个月的安宁!”
“嗯”
李汗青轻轻地点了点头,精神一振,“好!明日辰时,兵发西鄂城”
钟繇给出的答案比他心底的答案要乐观一些。
只是,第二天一早,韩忠又派人来了,说是,“宛城之围已解,当与李帅和麾下众将士共庆之!”
一听这话,李汗青也不好推辞,只得改变了计划,带着麾下一众将领去了内城赴宴。
午时,大殿上宴席罗列,众将齐聚,欢声笑语一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忠已然喝得满面通红、醉态可掬了,突然又端起了酒杯,一望坐在左首侧位上的李汗青,“汗青可知这宛城故事?”
李汗青虽然也喝得不少,却无丝毫醉意,笑着拱了拱手,“还请韩帅指教!”
他对宛城确实知之甚少,只知要取南阳就必须取宛城!
韩忠眉头一扬,隐有得色,“自秦以降,这宛城便是中原重镇,及王莽篡汉立新,更始帝在此登基,光武帝自此而起一匡天下这宛城有王气啊!”
说着,他醉眼朦胧地一盯李汗青,“汗青神勇无匹,计谋过人,若得遇明主,将来必定能成为楚霸王、韩兵圣般的人物,封土裂疆不在话下!如今,本帅坐拥宛城”
这家伙怕是真地喝醉了!
李汗青一怔,连忙就要开口。
就在此时,坐在对面的向歆却腾地站了起来,一望韩忠,神色肃然,“韩忠!宛城乃张帅的宛城、赵帅的宛城、众将士的宛城而非你韩忠的宛城!”
此言一出,大殿里顿时一片死寂。
“哦?”
高踞帅位的韩忠猛然扭头,死死地盯着向歆,双眼微眯,目光如电,哪里还有半分的醉意!
向歆迎着韩忠的目光,夷然无惧,话语铿锵,“张帅举义旗聚群豪,杀褚贡而夺宛城,宛城自是张帅的宛城!赵帅临危受命,以身殉城,宛城亦是赵帅的宛城!众将士为保宛城不顾生死,宛城自然也是众将士的宛城!但你韩忠自受命以来可曾立过寸功?如何敢窃据宛城为己有?”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直气得韩忠脸色铁青,浑身直哆嗦!
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自己的会是向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史!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史却说出了这么一番诛心之言,让他无力反驳!
韩忠怒极反笑,“好!好个向歆!你要找死,本帅便成全你”
只是,他话音未落,孙夏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按腰间刀柄,怒目圆瞪,“向长史所言句句在理,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他?”
韩忠顿时脸色一白,颓然瘫坐在了地上。
这时,夏行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冲众人一抱拳,神色肃然,话语铿锵,“古语有云,天命无常,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韩忠自受命以来未建尺寸之功,只顾享乐,何以服众?”
说着,他一望李汗青,“李帅仁义,听闻我军被困,不顾安危,亲率孤军来救,连番激战救我等于危难之中,保得宛城不失我夏行愿奉李帅为宛城之主!”
此言一出,宛城黄巾军众将领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冲李汗青抱拳躬身,齐声高呼,“我等愿奉李帅为宛城之主”
李汗青连忙起身推让,“宛城乃宛城众将士的宛城”
他心中却在苦笑,这个钟元长啊!
夏行起事前就是宛城里的一个混子,岂能说出“天命无常,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的话来?要说事先他没有和向歆密谋,鬼也不信啊!
只是,不待他把话说完,夏行便急了,“李帅真忍心看着宛城数万老弱妇孺惨遭屠戮吗?”
很显然,他又当真了!
他这一当真,向歆等人也都当了真,纷纷又拜,“还请李帅万勿推辞”
见状,李汗青神色一整,冲众人一抱拳,“盛情难却,本帅就当仁不让了!”
向歆等人顿时大喜,连忙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齐声高呼,“见过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