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睡一会,到了出发时间。
周凛父母已经上班去了,单位开工时间远比大学开学更早,姐姐更是早就回了沪市。
家里空荡荡的。
周凛提着行李,环顾一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
推开家门。
阳光正好。
门前栏杆上的飘香萝已经发了点点嫩芽,想必等到再次回家时,能看到上面开满淡红色的小花。
这株飘香萝本来是唐煦中学时,种在一楼靠墙空地的,已经种了好几年,被周凛牵了一枝,攀附在自家栏杆上。
中学时学校离家很近,他和唐煦都住在家里。
唐煦每天拼命浇水施肥,悉心照料,偏偏长向她家的那个分枝很快就枯死了,而周凛家这个分枝却越发茁壮茂盛,让唐煦郁闷了好久。
过道角落里,躺着一只肥肥的橘猫,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它下巴搁在软软的毯子上,尾巴时不时摆动一下,享受着暖暖的日光,看得出很是舒适惬意。
这猫是周凛养的,刚买来的时候还小,但看着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的,周凛就给它取名虎王。
然而越长大这猫越就懒,身体也越来越肥。
之前周凛和唐煦带它到附近的公园遛猫,一个老大爷盯着它看了半天,扭头问周凛这猫是外国猫吗?会逮老鼠吗?得到周凛否定的回答后,大爷来了句:“废猫一个。”摇摇头走了。
让周凛被唐煦取笑了好久。
于是橘猫的名字,就从“虎王”变成了“废猫”。
“废猫过来。”
周凛招呼着。
橘猫抬起眼皮,瞄了周凛一眼——既无火腿肠,也无逗猫棒,空空的两手——不耐烦地抖抖胡须,抬了抬肉乎乎的爪子,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打个了哈欠,翻个身又躺下去接着睡了,颇有几分猫大爷的感觉。
周凛……
这破猫。
你忘了你被老鼠吓得躲在墙角,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的时候,是谁来救你的么?
忘恩负义!
周凛把大橘猫拽过来,趁它还没回过神,一把扼住它命运的后脖颈,把它提了起来,逗弄一番,才心满意足地把它放下。
转身下楼。
原地只余下一只懵圈中的肥猫。
春节过了,居民楼又变得冷冷清清,基本看不见人。
周围一片寂静,一楼吴大妈管教正上小学的孙子的声音,就显得就格外响亮:“所有科目训练居然都不及格,分数加一起还没有我的血压高。你,你,气死我了你……”
周凛路过差点笑出声,他赶紧止住了笑,跟吴大妈打了声招呼。
路过唐煦家窗台下,周凛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窗前空荡荡的。
不过等了不多时,他就听到一声轻呼。
“周凛。”
唐煦出现在了二楼暗黄色的窗边。
周凛回身看去。
女孩眉眼弯弯,笑着冲周凛招了招手。
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周凛对这样的笑容还是没有任何免疫力。
刚才还懒得搭理周凛的大橘猫,不知何时跑到了唐煦家。
此时正乖乖躺在她怀里,惬意地在她身前蹭来蹭去,享受着软软的脑垫波。
呸,色猫一只。
小时候两人没有手机,要去上学或者出去玩的时候,周凛站在楼下一喊,楼上的暗黄色窗子里,就会探出一张可爱的笑脸。
那时唐煦还没长个,要垫着脚尖才能看到楼下的周凛。
现在的她身高比周凛也矮不了多少了,隔着窗台,周凛可以看到她上身穿着的白色T恤。
不出门的时候,唐煦是不化妆的。
她头上戴着个胡萝卜发箍,头发披散在身后,月牙般的眼睛看起来总是在笑,眼神澄澈如一汪湖水。
一边和唐煦说话,周凛的思绪却飘散出去。
还记得高中坐她后桌,唐煦用笔当发簪盘着发,周凛把笔拉开,如瀑秀发滑落。
那一瞬间他怦然心动,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
周凛很晚熟,唐煦常说他像个“呆瓜”,这天之前,他也确实一直没有什么男女意识,却在这一刻觉得,真的好美。
表面上一本正经和唐煦闲聊着,周凛看着她头上的胡萝卜发箍心里却狂呼着:这也太可爱了吧。
那个胡萝卜发箍还原度很高,每边各有半截胡萝卜,看着像是贯穿了唐煦的脑袋,不过一点也不恐怖,反而有种异样的萌感。
周凛估摸着所有女生带上这个发箍,应该都很可爱。丑的除外。
有时候和唐煦聊天,真想有个暂停键,让自己随时可以按一下,然后冲到外面的草坪里滚来滚去,大喊:“太可爱了”。然后飞到健身房连做五十个引体向上,再连续打滚五十次,最后洗个澡,换身衣服,回到女孩那,按一下恢复键。只有这样,才能消化掉她的可爱。
也因此,周凛一度怀疑自己可能心理变态。
因为他越是觉得唐煦可爱,就越是想着欺负唐煦,把她惹哭,气哭。
每当这时候,周凛都会有种莫名的快感。
所以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后来看了心理学的书,周凛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大脑察觉到主人情绪越来越高,担心主人被“萌死”,所以马上调动其他系统产生相反情绪平衡一下,防止出现积极情绪失控的状态。
比如说常见的“喜极而泣”,基本上也是相似的原理;还有一些人看到毛茸茸的可爱宠物,总是忍不住上手蹂躏;恐高的同时,站在高楼边,会有一种往下跳的冲动……
都是负反馈调节,都是为了防止某种情绪过于极端化。
“好了,不说了,我得去赶公交,赶不上这一趟,我就得打车去车站了。”
周凛看了一眼时间说道。
“一路顺风哦,到了学校记得发条消息给我。”
唐煦招手作别。
“拜。”
…………
坐在云州市火车站开往云州大学的公交车上,周凛长舒了一口气。
一路折腾,总算是快到了。
窗外的景色飞速闪过。
几个月不见,司机老哥还是喜欢把公交当飞机开啊,这种低空飞行的快感真是让人感到亲切。
下一站就是云州大学站,但周凛稳如泰山,没有丝毫下车的打算。
公交上的提示音响起:云州公交提醒您,云州大学站到了,前往前湖迎宾馆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需要前往云州大学的乘客请不要下车,请在下一站二仙桥下车。
……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规划的站名,每年都会坑到不少新生。
心里暗暗吐槽着,云州大学也到了。
从学校大门进去,经过学校的碧水湖,就是宿舍楼。
学校宿舍全部都是六层,因为按照官方相关规定,超过七层的建筑就必须配备电梯……
周凛的宿舍就在六楼619,每次带着行李上楼下楼,都是一次严峻考验。
宿舍门上,还是贴着那张写着“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的搞怪涂鸦,这是开学的时候周凛贴在门上的。
好久没见到几个舍友,周凛难掩兴奋,快步上前推开门,大声道:
“儿子们,爸爸回来啦!”
涛……涛哥……
迎面一张圆圆的胖脸,赫然是周凛班上的辅导员罗涛。
周凛的表情和动作全都凝固了。
他万万没想到,刚开学辅导员就跑到宿舍来了,一般的时候半年也难得见到一次导员。
罗涛眼神复杂地看了周凛一眼,无奈地叹口气,没说什么,摇摇头走了。
“哈哈哈,周凛你笑死我了。”
宿舍一共六个人,其他五人都已经到了,罗涛一走,几个人都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凛没理他们,自顾自放好行李,又看向旁边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丁诚歌:“诚哥,诚哥?”
619宿舍几个舍友互相之间关系都还可以,其中丁诚歌和周凛走得最近,见丁诚歌没有反应,周凛又伸出五指在他面前虚晃几下。
“走开,别打扰我,我在思考。”
丁诚歌皱眉。
周凛嗤笑一声:“思考啥呢你这是?就你的脑容量,还没弹窗广告上那个红色的叉大呢。”
“我在思考祖国的未来在哪,国家的重任又要如何担当。”
闻言,周凛也目视前方:“没想到同学你也是志存高远之人,我也时常为人类的发展而感到担忧,想要为世界和平做出一点自己的贡献。”
一旁正玩着游戏的王来紧盯着屏幕,嘴里说着:“周老板,你别理他,他刚被涛哥训了一顿,现在正在怀疑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