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夫妻谈心

梅子奇是在酒馆里被佣人找到的。他花钱买醉不是第一次，佣人们已经摸清了他的规律，几乎每次放榜后他都会来这里买醉一次，一醉解千愁，只是洒醒以后会愁更愁。毕竟人总要面对现实，逃避不了。佣人看到趴在桌酒醉不醒的他时，前摇晃他，并轻声地告诉他说：“少爷，少奶奶已经发作了，请的产婆也都来了，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到你们院子去守候了，估计就快要生了，太夫人叫我们赶紧把你找回去。”

此时的梅子奇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睡着了。佣人无论怎么摇他喊他，就是不醒。看着他们出来找人已经大半天了，家里生产的人生死未卜，这边酒醉的人还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无奈，佣人只能俩人连搀带扶将他拽起带走。

万幸的是，母子平安，他尽管不在现场，妻子还是顺利地诞下了一对婴儿。

妻子生产的过程梅子奇不在身边，他没有陪伴妻子他感到十分的内疚。梅子奇是早出的门，出门不久，妻子就发作了。好在大家庭里的人多，她的奶娘全程都跟着她，所以才得以平安生产。听说妻子是从午生到下午，婴儿不出来，宫门未完全打开，她疼得一直叫个不停，生产的痛苦让她几度疼得昏厥。现在她挺过来了，但还是显得非常的憔悴。看到熟睡中的妻子，梅子奇泪流满面，他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妻子的手，他真怕她再也不会醒来了、再也不要他了。张氏对他来说，现在就是他的天，失去张氏就将会是失去整个自己。看着妻子苍白的面容，他小声的啜泣。原本他对妻子曾信誓旦旦，要对她好，要给她一个好的生活和归宿。结果，他食言了。是自己的无能，家里境况每况愈下，他不能把最好的展现给妻子，他惭愧。

梅子奇越想心里越难过，他忍不住一掬辛酸泪，他用左手抹了一把脸，有些哽咽。没想到，妻子的手动了一下，他突然敏感地望了过去，妻子已经慢慢地睁开了眼，她正在对着他微笑。

梅子奇有些不好意思，他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醒了？我让张妈给你煮点吃的端来，你身体这么虚，要好好补一补。”

张氏苍白的脸闪现出一丝红晕，轻声道：“俩孩子还好吧？”

梅子奇笑着说：“好着呢！还好当初多准备了一个奶娘，不然俩孩子的奶都不够吃呢！”他看着妻子，由衷地夸奖道：“你真利害，一生就生下两个，而且儿女双全，刚好凑成一个好字。惹得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啊！”

张氏笑笑说：“我也不知道我怀的是双生子。原来我只是觉得肚子太大，怪自己吃得太多。我也害怕难生都不敢吃了，后来不吃又太饿，还是照常吃。”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娘家隔壁住了一个产婆，当初我嫂子怀我家小侄子时，就听她告诉过我嫂子，要我嫂子一定要平时多走走路，多活动，她说不然生小孩时不好生。特别是没有生过孩子的初产妇，更要运动。那时我在家还小，就天天陪着我嫂子走路。后来我嫂子生我小侄子时，特别顺利。到了我怀孕时，娘家嫂子来看我，也就旧话重提，要我运动。我也就照着天天走好长一段路。所以，我的生产过程还算顺利，我生的时候没觉得太难受。”

梅子奇点点头赞同道：“这是人们的经验之谈，多听是有道理的。如果事先不知道，也不知要吃多大的苦。”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张氏有些累了，梅子奇体贴的说：“你休息一下吧，张妈一会儿就把粥熬好了端给你喝，张妈会煮药膳，你可要好好补补。”

张氏点点头，她眯着眼，似乎是要睡着了。梅子奇想要抽出手离开时，张氏眼睛又动了一下，她睁开眼睛说：“夫君，我睡不着。想来想去，还是想问你一下，你是不是又……？”

梅子奇长长地叹一口气，说：“说来也伤心，我是……，又没考。”

张氏不相信地睁大眼睛，似是不相信：“怎么会呢？我看你平时背书写文章都很好。文章也写得很不错。我娘家也是科举世家，家中的父兄、族人都是每年参加科举考试，他们也是一生在这条路挣扎。我从小到大，见得最多的也是家中长辈、兄弟们科考、落第、再科考、再落第。他们的起起落落我见得多，也听得了。我看你平时读书、写文章，都是出口成章、文笔也犀利，也很有文采。我看过你的文章，比较而言不会差，我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也会落第。”

梅子奇叹道：“你太高看我了，其实我就是一俗人。我除了会读点书，什么也不会。如果叫我去做点实事，我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从小到大，家里长辈都是叫我们好好读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有读书才能改变我的命运。我从小学习好，父母寄予我的希望也很大。没想到，从我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看到考场发生的那件事，对我影响很大，从那以后，我年年科考，年年失利，每次到了考场，就会心慌、手足发软，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看到考题，但精神就是不能集中，写不出文章来。如果我的附近再发生有人昏倒、抬出考场的情况，我的病就会加剧，有几次我也昏过去，最后是被人抬出来的。”梅子奇说得难受，在妻子面前他抬不起头。

张氏缓缓地说：“我也是科举世家的女儿，你们梅家是科举世家，娶妻也求娶科举世家的女儿当媳妇。我虽是女儿身，没有过考场，但对科举考试耳濡目染，印象深刻。我的祖父、父亲、兄长，一个个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他们有的成功了，但大多数失败了。其实，你也并非一无是处，你有学问，你还可以去教私塾，给稚子启蒙。你可以当坐堂先生。所以，你不要自暴自弃。我相信你。”

梅子奇看着妻子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心中一阵惭愧。他拍拍张氏的手说：“你休息吧，这些事以后慢慢说。今年我失利了，我相信我会站起来，为了你，为了我的一双孩儿，我也要振作起来。

张氏笑了，给了夫君一个甜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