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个矛盾的存在。你可以说酒是穿肠毒药,但又不得不承认高朋满座时真的无酒不欢;你可以说很多病都是由酒引起,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酒承载了泱泱华夏千百年的文化传承。
女人不懂男人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喝酒解决,男人不懂女人为什么就是不懂酒文化的重要性。
在最初做工程销售的那两年,宋颂非常拼,不管是跟客户还是跟同事、领导,他每逢酒局必喝多,每次回家都会吐得一塌糊涂。
直到去年公司体检时,宋颂被查出酒精肝、血脂高、尿酸高等诸多状况。
宋颂仗着自己年轻,本来对这些并不在意,但却惹来丁蕊的极大担心,因为喝酒的事,宋颂没少和丁蕊争执。
虽然知道妻子是真心担心自己,但做销售这一行本就这样,你在那些商务场合不喝酒,谁特么愿意跟你说话,业务还怎么谈?
直到一次酒精中毒,宋颂又是洗胃又是挂吊瓶,折腾了一整晚才醒过来。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眼圈黑肿、眼白布满血丝的丁蕊。
丁蕊哭着对他说:“你这么不要命的喝酒,就算赚了多少钱又能怎么样?我不要钱,我不要你说的豪宅、豪车,我只要有你在身边,踏踏实实陪我一起变老。我就这么一点小请求,难道还不行吗?”
那夜之后,宋颂就很少像以前那么拼酒了。有些场合不得不喝酒,他也是尽量少去表现,将酒量控制在半斤之内,同事间的聚餐也是能推就尽量推掉,甚至不惜赖在公司加班。
也正是因为这些方面的变化,他才成了秃鳖眼中的混子销售员。
在他们这些销售员眼里,不喝酒,你做个毛的销售啊?
但这一次,宋颂已经决定毫无保留去拼,那么便将所有封印解开,让他们见识见识入职第一年便获得金牌销售员提名的人,是怎样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酒局刚开始,大家都很顾及颜面,没有人刻意找宋颂拼酒,都按照规矩先从赵总开始敬了一圈。
小酒杯倒满是二钱,看起来不多,但每次敬酒都是两杯起步,每个人敬一圈就是十杯酒,总量加起来还是挺多的。
这一圈所有人敬完酒,基本上每个人也都已经喝了半斤左右,这个量可不算低。
首轮结束,宋颂已经足足喝了三壶酒,酒劲儿上涌,他面色通红,脑袋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菜也有些吃不下去了。
但对于今晚这局面,这才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虚伪的人也终于该撕掉虚伪的面罩,开始真正活跃起来了。
老胡举起分酒壶敬向宋颂,毕竟是酒厂里的人,老胡的酒量是真的好,此时的他竟是毫无感觉一样,说话时口齿依然清晰:“宋经理,我很喜欢你这样的性格,有着北方人的豪爽和真诚,喝酒是真的痛快。咱们就别用小杯了,令壶冲吧,怎么样?”
宋颂急忙将小酒杯里的酒倒进分酒壶中,起身举起分酒壶笑着道:“胡总,您也是我很敬佩的前辈。虽然咱们之前打交道比较少,但通过上一次的交流,我很清晰地感觉到,您绝对可以算得上是行业内的专家。我以后还要多跟您学习,怎么好意思让您敬酒?这样,好事成双,咱们喝两个吧!”
老胡吓了一跳,他看宋颂那样子好像已经喝高了,本以为这一壶就是致命一击,哪想到宋颂竟然提出来要连喝两个。
他看向宋颂旁边的赵总,赵总面带从容微笑,抬起手掌向上抬了抬,示意他尽管喝。
老胡长呼一口气,说了一声“好”,仰脖将酒饮尽。
这个酒虽然只有42°,但这么一壶酒一口气喝下去,哪怕是老酒缸也是有些吃不消的。
老胡差点一口就吐出来,但还是咬牙硬撑着忍住了。他缓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抬头再看向宋颂,却发现宋颂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诶?人呢?不会钻桌子下面去了吧?
老胡迷迷糊糊地正要弯腰去掀桌布,却忽然感觉有一条胳膊搭上了他的肩膀。他扭头去看,吓了一跳。
宋颂拿着一瓶刚打开的白酒,正一手搭着老胡的肩膀,一手往老胡的分酒壶里倒酒:“胡总啊,以后还得多多向您请教呢,不管这次您这边的选择是正尚还是昌裕,我都希望能跟您高攀一个忘年交,能多跟您学习啊!”
“没有没有,你们肯定比我们专业,是我向你学习……”老胡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这么喝酒的人,上壶酒感觉还在嗓子眼卡着没下去呢,他是真的有些怂了。
宋颂不止带来了酒,还带来了自己的分酒壶,他给自己倒满一壶,拎起酒壶跟老胡碰了一下,然后不再废话,仰脖把酒“吨吨吨”地喝了下去。喝完他抹了一下嘴巴,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老胡旁边的侯闯,淡淡一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来吧,下一个!
侯闯咽了咽口水,有点懵。
这货有点猛啊!
老胡看着自己那壶酒,有心想喝掉,但更担心自己会直接吐在桌上。他面露难色对宋颂道:“小宋啊,我先缓一下啊,吃两口菜。”
宋颂站了起来,红着脸语气真诚地道:“胡总,按资历您是前辈,按年龄您是长辈,您主动敬我酒,我本来就该比您多喝一杯,这是作为后辈、作为晚辈必须要有的觉悟和素养。这杯酒我是给您满上,但您可千万不要喝,要不然我可要再喝两杯了,我哪喝得下去啊?”
同桌众人大笑着把老胡的尴尬缓解了过去,赵总抬手轻轻拍了拍宋颂的肩膀,眼神中的厌恶感降低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欣赏和关心。
宋颂扭头冲赵总微微一笑,摇晃着摆了摆手:“赵总,我,没事!还能,继续!”
侯闯受王总的眼神示意,这时硬着头皮端着分酒壶站了起来:“宋经理,我……我敬你一个……”
宋颂毫不推辞,起身端起分酒壶:“侯经理,我觉得你们王总的话真的说得太对了。咱们以后虽然是竞争关系,但私底下,咱们理应成为兄弟啊。兄弟之间喝一个哪够?怎么也得两个!”
侯闯瞬间面如死灰,但还是硬着头皮跟宋颂连着喝了两壶,可他第二壶刚喝下去,就没能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扭头喷了满地,“哇哇”地吐了起来。
反观宋颂,虽然也胸口剧烈起伏地差点吐出来,但他咬牙坚持着忍了下去。
王总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端起分酒壶就要起来继续敬宋颂,却没想到旁边的赵总按住了他的肩膀,生生给他拦了下来。
赵总拿起服务员递过来的热毛巾,一边擦手一边道:“今天我看大家都喝得很尽兴,差不多就到这里吧。”
有了赵总发话,王总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让司机和李睿去搀扶已经走不动路的侯闯,面带微笑但心里骂娘地退出包间。
“老胡,你送一下王总他们。”赵总放下热毛巾,但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待老胡离开后,包间里只剩下了赵总和宋颂两人。
宋颂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他想起身,但却没站稳又摔回到位置上,胸口起起伏伏,好像随时要吐。
赵总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何苦呢”,然后抬手招来服务员:“找个桶过来。”
服务员急急忙忙跑出去拎了个塑料桶回来递给赵总,赵总将桶放到宋颂旁边,似笑非笑地道:“别憋着了,吐吧。”
宋颂顾不上道一声谢,俯身抱着桶就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