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把姑妈一家和奶奶接到他家的时候，二叔一家人已经到了。宋卫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已经把两副麻将翻了出来，也把麻将机从角落搬到了客厅。

“妈，新年好啊！”宋卫军已经换上了丁蕊给他买的新衣服，也特意整理过发型，刮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倍儿精神，就是身上的酒味儿比较大，换了新衣服都消不掉。

老太太由宋颂搀扶着进了门，看着满堂儿孙齐聚一堂，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可在看到大厅供着的老伴儿的黑白照片，老太太神色一黯，显得有些难过。

宋颂他爷爷走得早，那时候宋颂虽然已经出生，但在襁褓里，基本没什么记忆

二十多年光景一晃眼过去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到了晚年，却只剩下了她孤零零一个。

子女们虽然轮流赡养老太太，但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事，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照顾到老太太的心情。

好在大家住得足够近，平时有时间就聚一下，团聚总是能带来快乐。

只是，这几年二叔很消沉，宋奔不知去向，老太太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心里都懂，她是真的很难过。

老太太正想着宋奔，就看到一个梳着大背头的小伙子迎面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奶奶，想我没？”宋奔将老太太抱到客厅沙发上小心放下，笑呵呵地坐到了她旁边。

“回来了啊！好！好……”老太太不善言辞，一句话还没说利索，浑浊的老眼已经泪眼婆娑。

宋颂留给宋奔和老太太亲近的时间和空间，没有去打扰，笑呵呵地招呼着姑妈一家进屋坐下，然后便张罗着打麻将。

往年都是宋颂、老爹宋卫军、二叔宋卫明和姑父四个人打麻将，玩得不大，五块十块的，就图个乐呵。

但今年宋奔回来了，宋颂不知道要不要把位置让给宋奔。

“大奔哥，打麻将不？”宋颂扯着嗓子问了一声。

“你们玩吧，我陪陪老祖宗！”宋奔也扯着嗓子回了一句。

于是不多时，“哗啦啦”的麻将声响了起来。

宋天孝坐在一边抱着手机打游戏，宋帅虎带着宋小妮去门口玩摔炮和摇摇花，葛桂琴和柳巧坐在大门口看着两个孩子，表情多变地聊着家常和八卦……

年味儿，应是如此吧？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葛桂琴招呼姑妈过去包饺子，并提醒大家再过一个来小时就要吃年夜饭了。

宋颂今天手气不错，已经赢了两百多块钱了，但他老爹宋卫军的手气差得一批，输了快五百了。

最后一把打完，大家开始算账，发现是三家赢，就宋卫军一个人输。

宋颂笑呵呵说他爹：“爸，作为一个资深麻将手，你不应该啊。”

宋卫军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什么的，自家人，输赢是小，开心是大。”

除夕夜，家人团聚，不可能每个人都大富大贵，但只要大家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已经非常值得满足了。

葛桂琴他们几个女人开始忙着把一盘盘美食端上除夕夜的餐桌，宋卫军掏出来烟酒招待亲人，宋颂则开始闷头抱着手机给客户和领导们发送祝福语，时不时还能在公司的群里抢上几个红包，美滋滋的。

这种时候，不得不感谢微信，让成年人也可以有红包可抢，去体会小孩子才有的快乐。

祝福信息发完一圈，宋颂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客户和领导们陆续回复了。

这些信息不需要多看，内容千篇一律，偶尔还有几条内容一模一样的。

发完信息，宋颂便算是完成了一名销售人员在春节期间的基本任务，至于给亲戚朋友的拜年电话，则可以晚一些。

宋颂收起手机，看到年夜饭都已经备好，酒也已经开封，他起身去拎出来一挂鞭炮，走到门外铺开很长一条，又摆上几个烟花。

小虎看到这场面，兴奋得直跳脚，大呼小叫得想要去放炮。

宋小妮跟着小虎学，也蹦蹦跳跳地发出兴奋的尖叫，只是她的动作要笨拙得多，再加上她穿得臃肿，就像是个在跳动着的球，可爱极了。

宋颂点上一支烟，递给小虎，笑呵呵地用鼓励的语气道：“去点完就往回跑，别被崩到。”

“好嘞！”小虎接过烟，紧张兮兮地去点鞭炮。

宋小妮也要跟过去，却被丁蕊给拽了回来。

丁蕊对小丫头说：“咱们在这里看着就好了。”

虽然是冬天，但大门敞开着，有风灌进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冷。

小虎小心翼翼地半蹲下身，远远伸出胳膊，微微发抖地用烫红的烟头去点鞭炮的引线，但每次都是差一点碰到就收回手。

他如此尝试了几次，终于用烟头碰到了引线，有滋滋火花亮起。

“啊！”小虎兴奋地将烟头一扔，捂着耳朵就往回跑。

丁蕊见状，连忙伸出手捂住了宋小妮的耳朵。

宋小妮还不愿意，伸手去扒丁蕊的手。

没一会，引线烧到尽头，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火光四溅，每一个单独的小炮仗都兴奋地爆开红衣，红了满地，喜庆欢娱。

刚刚还想扒开丁蕊双手的宋小妮，这时也伸出双手捂在丁蕊的手上，又害怕又兴奋，心情激动地直跺脚。

炮仗声音很大，盖住了其他一切声音，在田野间回荡，驱秽去邪，消除百恶，预示新的一年诸事顺利，百病不侵。

待炮仗响尽，宋奔又递给他儿子一个烟头：“小虎，去点烟花。”

小虎往后退了几步：“这个我不敢。”

宋奔笑呵呵地道：“那我来！”

他吸了一大口烟，仰脖向着苍穹吐出，摆了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然后单手插兜地走到烟花那边，弯腰伸出手臂去点引线，点着之后就佝偻着腰往回跑，那姿势跟他儿子一模一样。

“砰！砰……”

烟花绽放，火树银花，不夜的天空下是刹那芳华。

宋颂眯眼抽着烟，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看着那烟花灿烂，已经不再稚嫩的脸庞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

待烟花燃尽，丁蕊带着宋小妮回了屋内，宋奔也扛着小虎走了进来，宋颂将大门一关，大手一挥：“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