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国太元历三十一年,八月二十一号,天朗气清,宜出游,忌红色。
“小姐……”莫璃等到里间的动静渐渐的消失之后方才开口喊了一声,她下意识的放低了语气、秀眉紧蹙着,眉眼间是真切的关切与担忧。
穆箐雪十三那日于归草堂吃了药,药效一直持续了七日。然,虽说持续了七日,其实在第五日时便隐隐有了失效的意思了,只是穆箐雪不肯那时便服药,于是在这三日里又反反复复的咳血,终于在早上呕了血,这才不得不吃第二颗药了。
穆箐雪吃药时是不让任何人在一旁伺候着的,按照她的话来说便是没有那么容易死,有人在反而会影响到她。她自己这么说,别人自然不能反驳。
莫璃每回都得在外间等着穆箐雪缓过药劲,方才得了准许进里间去侍奉左右。
“咳咳……”里间传来穆箐雪哑沉的咳嗽声,莫璃听着心都要揪起来了。柳杨这两日不在,说是去找几种药材,穆儒蔼特地给他找了十个武夫跟着去,一来是护他周全,二来也是顺手帮忙。
“……”咳嗽声之后便又没了声音,莫璃心中急得很,却始终记得前两日穆箐雪对自己说的话,并不敢真的闯进去一探究竟。
再说穆箐雪本人,她瘫在床上、额头上泌着满额头的冷汗,她脸色依旧是略显病态的白,嘴唇却红艳艳的,朱唇似血,好似脸上都血色都被那一张嘴吸走了一般。
药效更持久是不错,可药劲开始到结束的这一段过程也更痛苦了。
穆箐雪闭上眼睛,平复了小片刻之后才起了身,她坐在床边独自忍受着药劲过去后的那一段无力感,此时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后背前胸的衣服已然湿透,这会儿冰冰凉凉的贴着皮肤,无端的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备水,我要沐浴更衣。”穆箐雪彻底的缓过劲来后方才开口对外间的莫璃说道。她声音还是有些哑,但好歹听起来没有那般的虚弱病恹恹的了。
“是!”莫璃得了令便急忙出去准备了,热水是早就叫人烧着的,因为她知道每回穆箐雪吃了药都要沐浴更衣的,这会儿只消叫人将热水倒入浴桶中、兑入冷水调好水温便可。
穆箐雪在莫璃走后忽然脸色微变、随后一口血毫无预兆的吐了出来,她看着地上的血、依稀能看见血中掺杂着黑色的血丝。
血中蛊的余毒并未清除干净。
倒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血中蛊再怎么比不上“破生”,也还是排在十大奇毒的行列里的。
大蛮天高地远,那一片大草原中孕育出来的文明、神话、信仰等,皆是九州之中无法理解的,这也是九州与大蛮始终无法合并同处的原因之一。即便九州合而为大华夏,大蛮也依旧是属于大蛮,而不属于大华夏。
那个大草原中出来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穆箐雪摸着自己的腕骨,感受到那处微薄的肌肤之下蓬勃有力的脉动,她知道自己的内息紊乱,也知道自己应该要好好的调理一下。可只有她一个人是很难调理好的了。
她得找个人帮她。
——
莫璃回去找穆箐雪时,她已经将地上的血迹处理干净了,穆箐雪递给她一小卷卷起来的信条,吩咐她传信回雨国,方才前去浴房沐浴去了。
归草堂的本部在雨国境内,夔农便是住在那边的,穆箐雪近些年来与他来往全是靠着信鸽与药童传信。只是她也很少传信过去,一来还是因为夔农忙着炼药,二来……倒也是因为没什么事情需要传信的。
穆箐雪泡了小半个时辰的澡,也不知是药劲还没有完全过去还是因为这回的水温有些高了,穆箐雪泡出了一额头的汗——倒也不是冷汗了,只是热汗反而更灼人,她于是干脆就不泡了。
“稍后我要去一趟归草堂,穆子严今日若是还来,你便告诉他我午睡去了,他自然会离开。”穆箐雪回了寝室便对莫璃说道,她走到柜子前找了套平日里不怎么穿过的素白衣服换上。
“怎的忽然要去归草堂了?药不是还没有怎么吃过吗?”莫璃不敢多问,但也架不住心中担忧,于是略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不是药的问题。”穆箐雪应道。她应完便转身拍了拍莫璃的肩膀,微微一笑,莫璃最近察言观色的技能练得比以前还要熟练了,一看穆箐雪的笑容,便明白了自己无需多言了。
“路上小心些——”莫璃嘱咐道。
“嗯……”穆箐雪戴上兜帽后转身看着莫璃,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道:“我那日说得倒也不错,你比我亲娘还要像我亲娘。”毕竟她亲娘都不会如此这般,出个门还要三问九叮嘱的。
那人只会派一堆暗卫护着她。
“小姐……”莫璃得了她一句打趣,心中稍微放了些心,变得有些无奈了起来。
“我走了。”穆箐雪说道。
——
木长青是在接待一位前来找合作的客人之时被下属告知穆箐雪来了的。他知道穆箐雪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不会过来这边,过来也无非是为了拿药。
她拿了药也才过去八日,断然不是因为药才来的。
“好生伺候着,我稍后就过去。”木长青对过来通报的下属说道。下属得了令便回去执行任务了,木长青则回到会客间里,对坐在那边的客人说道:“你的要求与酬劳不成正比,归草堂不接受此类合作,烦请回去告知你家主子。”
“木堂主。”坐着的是位约摸二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子,该男子长得便是一副狭义之士的模样,看着一身正气,他听木长青拒绝了自己,便站了起来看向木长青,拱手作揖道:“我家主子说了,只要您愿意接下这单生意,不论酬劳多少,他都照付不误。”
木长青看起来有些油盐不进,他侧过身,转头对那男子说道:“我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不必多言。倘若他还是不肯放弃,麻烦叫他亲自过来与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