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说是说几句话,可云谏将雪昼往侍从堆里一扔,就独自上了马车。她被刀逼着,端着佛礼玉牌从静坛山一直走到平安街,不合脚的男鞋将她的脚后跟都磨破了。
雪昼一路上不停的问候云家祖宗十八代,骂累了又开始反思,最后得出结论,只有上辈子杀了云谏全家、睡了云谏老婆,这两种极端缺一不可的情况下,她才能勉强配得上如今云谏带来的身体和心理上的折磨。
这男人怎么就跟有毒的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掉?
云谏舒服服的靠在车厢里,时不时回头扫车外的女人一眼。
女人从骂骂咧咧到一言不发,云谏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终于将人叫上车。
“云谏你个王八蛋!”这是雪昼上车的说的第一句话,也是第二句,第三句……
要不是被云谏打断,第四句,第五句应该也是它。
云谏打断她说的是,“不想坐就下去!”
雪昼闭嘴了,她当着男人的面脱了鞋,又扯下白袜子,左脚的后脚跟已经血肉模糊……
王八蛋!她在心里暗骂。
“一个姑娘,也多少注意些……”云谏扭过头,不看那只裸露在视野里的女人的脚。
雪昼疼的嘶气,反唇相讥:“我注意什么?我也不是国师您位高权重的,我一介草民!有什么好注意的!”话虽这么说,但雪昼还是侧过了身。
云谏看她耳根后有些粉,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脑子一热问:“本公子要是不抓你,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雪昼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回来?”她的眉头挑得高高的,“回来我图什么?图你心狠手辣,图你腹黑狡诈?”
几日不见,小丫头的嘴巴更厉害。
他想起和尚说的相识,又想起雪昼不见踪影的几日,过去拉住雪昼的手腕,翻过来看,还是那三道浅浅的红线。
“是那见一帮你熬过去毒发的?”男人目光晦暗,说此话时候语气平淡,但雪昼就是听出他的不高兴。
这个控制狂!
“云贱人!我天天跟你当牛做马,比那农户家拉磨的驴都辛苦,你就算不给我吃草,也不该给我吃毒药吧!”雪昼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那天受的罪被她一股脑的吐槽出来,她心里舒服了,但男人的表情却越来越狰狞。
“雪昼!做人要讲良心,本公子和你无仇无怨就要遭你刺杀,莫名奇妙就被你绑架,给你吃了毒药都是本公子仁慈,你怎么还不知好歹?”
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就吵。
男人愤恨的将随身携带的三日沉解药往怀里的更深处揣。
雪昼脑回路正活跃着,被男人一句无仇无怨怼到短路,她仔细想了想,两人一开始结仇,好像确实是她主动。
这……
小丑原来是她自己?
雪昼赶紧把这种可怕的想法甩出去,当时的云谏是弱势群体,如今他掌握话语权怎么说怎么有理。她已经被人卖了好几次了,这次坚决不能再帮他数钱。
雪昼破罐子破摔,“我就不知好歹了怎么地!你不也是一直惦记那个破盒子这么对我的!一会儿我就找到给你,从此你过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云谏实在忍不了,踹她一脚:“当初就应该给你毒哑!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偏偏长了一张嘴?”
两人玩崩了开始互相扬沙子,纷纷侧着脸谁也不想先看谁。
“公子……”车外有人小声喊,然后一些果脯点心从车窗送了进来。
为了祭祀,雪昼早早去排队当观众,云谏更是,为了准备这个,忙了一夜。
雪昼见到有吃的,什么矜持都不要了,一把抢过碟子,将点心盘子护在怀里。
“你吃不完这些!”云谏无奈。
雪昼眼里精光一闪,想到男人讨人厌的样子,下了狠心让他饿肚子。她将盘子端到嘴边,邪气的笑起,目光又贼又野。
只见柔软的红蛇灵活又快速的绕过碟子一圈,不偏不倚的在每一块点心上爬过。
云谏脸色倏地青下来,又变戏法似的由青转白,最后转成墨色。他的拳头攥在一起,骨骼被捏得咔咔作响,太阳穴的青筋肉眼可见的突突跳动。
“嘭!”车厢内一声巨响。
拉车的马机灵了一下,恐惧的踱步嘶鸣。
雪昼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她将点心递到男人面前:“我吃不完,你吃!嘿嘿嘿嘿……”
贱兮兮的笑容让云谏双眼冒火,他紧握的拳头开始颤抖,人像是一颗随时爆炸的辣味烟雾弹,让人看了有点怕。
车外的人见刚上车的幸运小公子没多久就连滚带爬的下来,纷纷投来同情的眼神。
雪昼趿拉着一只鞋,一瘸一拐的跟在马车边,毫无顾忌,笑的花枝乱颤。
外人更鄙夷,小百姓,只是跟国师说两句话就开心成这样,真是没见过世面!
路过持正府,云谏曾想将雪昼扔在府里关起来,可想到这女人的过去,自己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原本他也单纯的以为,只要三日沉不解,雪昼就逃不出他的手心。女人用行动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她这种滑溜的鲶鱼,必须放在身边还要握着才不会丢,哪怕是带去参加皇宫的晚宴,也不能松手。
雪昼跟着马车,即将走到平安街的尽头,她惴惴不安,即将到达的目的地让她发慌。她甚至又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选择,可能跟着女儿被绑架糟蹋的宋太师,能死的更舒服些。
而云谏,这个疯子,总是拉着她在万丈深渊边上跳舞。
眼前,是雄伟的皇家宫殿,三丈高的暗红城墙,东西一眼望不到尽头。正门边上的两扇铜铸的偏门大开着,里边幽暗深邃,暗黄的门框仿佛一张吃人的恶兽所张开的嘴。
这是西川的要害腹地,正对雪昼敞着粉饰后的入口,吸引她一步步走进高墙。
“我可以不进去吗?”雪昼声音里带着颤抖,瞳仁控制不住的转来转去。“我可以在外等你!”她拉住云谏的袖子,眼中布满祈求。
箭已上弦,云谏拉住雪昼,将人往里带。
禁卫军点头示意。
雪昼挣拧起来。
男人手硬如铁,薄唇开合。“本公子告诉你,花时在宫里!”
雪昼狐疑。“真的?”她想起那东陵公主的马车,心里信了一半。
云谏点头,“只有本公子可以带你进宫见她!”
雪昼不再那么拧巴,绷着的身体柔软下来。
男人见状趁热打铁,“你记得本公子之前跟你的约定吗?”
约定?
你帮我偷个东西……
男人说这话的表情历历在目。
雪昼看看近在咫尺的皇宫,又看看云谏,面容扭曲到极致。
“你想……”她细长的眼睁的大大的,指着宫内,又指指自己,“让我?”
云谏点头。
雪昼声音徒然拔高:“这儿?”
云谏笑着继续点头。
雪昼哀嚎一声,惨叫,“国师大人,你还是把我的脑袋卖给宋太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