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问她,那之后准备做些什么?
陈柯想了想,摇摇头,突然问,“何公子,怎么样了?”
哪个何公子?
陈霜想了半天反应了过来,“他自然是回他的何家去了,说是要闭关个几十年,再过来找我打一架。”
“哦”陈柯依旧是无精打采。
陈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的事情就是如此。
“哥,你能讲讲,我是怎么被送来陈家的吗?”陈柯过了很久问了这么一句。
陈霜见她无心下棋,索性收了棋盘。
“父亲说曾被玄青大师,嘴上也老说着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可玄青大师似乎并没有什么追求,直到十八九年前吧,玄青大师突然造访,怀中抱着你。”陈霜讲着讲着也笑起来。
“哦?”陈柯也感兴趣。
“玄青大师说,希望父亲能够收养这个孩子,让她尝一尝什么是阖家幸福,我跟父亲都惊呆了,你猜是为什么?”陈霜就像是聊家常一般。
陈柯想了想,“你们一定是在惊讶,他什么时候也堕入了红尘,有了孩子。”
这话说出来,惹得陈霜咯咯笑不停,“你呀,你呀,然后玄青大师又说了一句惊天的话。”
“这是神女!”陈柯在一旁饶有兴致插了一句话。
陈霜点点头,“对,你是不知道,把我们给吓的呀,可是当我跟父亲看到那时候的你,就没法把你当做什么神女了,这就是个婴孩,还那么可爱,你知道吗,当时啊,父亲从玄青大师抱你的时候,玄青大师可是一点都舍不得。”
“哦?”陈柯这可来了兴致,“怎么个舍不得法儿?”
陈霜想起那时候,笑个不停,“父亲想把你接到怀里,可玄青大师不撒手啊,没办法,父亲就将人留下来了,那段时间,连喂奶,哄睡,换尿布都是他亲力亲为,甚至连洗尿布都不假借他人手,你想想,当时我们三个大男人,哪里做过这种事情,一边做,一边学”
陈柯听着听着也哈哈大笑起来,这画面简直太滑稽了。
陈霜继续道,“玄青大师大概也就待了一年了吧,说是怕你到了能记事儿的年纪,不该被他一个和尚拖累了,那时候,我和父亲才是真正的将你接手了过来。”
陈柯只是觉得玄青在怕,却想不明白他在怕什么,所能做的,就是继续听陈霜讲。
“其实,我跟父亲做的并不好,到最后也还是母亲实在看不下去,叫身旁伺候的奶妈子把你抱过去了。”陈霜说道这儿,有些伤情。
陈柯略显吃惊,“那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母亲跟玄青大师一样,怕在你的记忆里留下影子,怕想起那个孩子”陈霜说的话越来越轻。
陈柯突然就理解了这一切,不知道该评价什么,以前总是觉得母亲待她不好,带她实在刻薄,知道前日,才知道这是应该的。
“不过你小时候,是真的淘气”陈霜还是忍不住评论。
陈柯说道,“我记得,都记得,我再长大一些还问过父亲,为什么这么宠着我,就不怕把我宠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
陈霜却看着眼前人,“我们不怕,我们巴不得把你宠成个那样的人,那么宠着,就是希望你任性点,想怎样就怎样,那不还是没能遂了我们的心意么?”
“哥!”陈柯叫了一声,然后就看着这个从小到大将她宠大的哥哥,她本来知道真相后,做了这最后的道别,就应该离去,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贪恋陈家对她付出的感情。
这是实实在在,不掺一点假的被宠出来的。
小的时候,不管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是牵扯到自己的,无论是闹到陈远光那里还是陈霜那里,陈柯就没了错处。
就算是范了大错,闹到陈夫人那里,陈远光或者陈霜知道后,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将陈柯全须全尾儿的带出来。
陈柯想着想着就想哭,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是陈霜无奈的摇摇头,将人拢在自己怀里,依旧想小时候那样轻声细语的哄,“想哭就哭,在自己家,不用拘束。”
陈柯是真的忍不住了,眼泪鼻涕尽情的蹭,陈霜嘴上说着邋遢,却是由着她。
“我呜呜”陈柯边哭边说,“你们不能呜呜不要我。”
陈霜被逗得笑出声来,“傻丫头,瞎说什么胡话,父亲他有本事不要我,也没那个本事不要你啊。”
陈柯也被逗的笑出声来,推开陈霜,懒得搭理,陈霜递过来一张手帕,“擦擦吧,邋不邋遢啊,让别人看见了,还能认出这是陈家的千金么?”
陈柯拿过手帕,将鼻子擤了擤,“我一定找到杀害嫂子的真凶,然后带到你面前。”
“你呀,跟着玄青大师出去了那么一遭,就够家里心疼的,还找真凶呢,可歇着吧。”陈霜摇摇头,确定这是哭完了,问道,“饿不饿啊?”
陈柯的肚子就很合时宜的叫了两声。
陈霜就赶紧差遣南风去厨房备吃的,还问要不要叫玄青大师来。
陈柯嘴上当然说不要,可是真的当玄青来了之后,又是第一个迎上去的,将人拉着坐到自己旁边的。
其实,饭局上最担忧的,还是陈霜。
这个担忧从玄青来时便已经滋生。
他怕陈柯被带走后,便回不来。
也怕陈柯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之后,一走了之。
自玄青到他院里,跟他讲陈柯之情后,这心便是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陈柯踏进院子的那刻
幸好,这个妹妹,还是妹妹。
她还是陈家的一份子。
这颗心也算是真的放下了。
陈柯纵然知道了这前因后果,但她却依旧不是神女,也成不了玄女,她的记忆只有在陈家的那一些和在外游历这几月的,仅凭这些,自然不足以担负什么神女之名。
陈柯以前总觉得玄青说什么“不用管”,“有我在”,“不用担心”的话是瞧不起她或者是拿她当小孩子,现在看来,是因为自己确实太弱了。
陈柯回屋后将天下剑召出来,“以前还当你多厉害呢,原来你什么也不是。”
天下剑只敢轻轻嗡鸣两声:
第二日一早起来,陈柯只觉得自己头疼,昨日发生了什么通通都不记得,心里骂着以后再也不这么喝了。
抬头见眼前有一扇屏风,隐约见能见到后面有个坐着的人,拍了两下头才记起来,那床还是自己让人安排进来的。
“陈姑娘。”
玄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陈柯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啊呀两声,说自己头疼。
“我可以”
“不用!”陈柯在玄青凑近之前,抬手拦住,“我会。”
然后便运起灵力,在头顶走了一遍,很快便头脑清明。
“小姐,早饭好了。”花椒的声音从外头透进来。
陈柯连忙回到,“来了,马上来了。”
然后赶忙下床,随后又觉得不对,坐回到床上,“我要洗漱,你去将花椒换进来。”
玄青笑了笑,“原来陈姑娘也会娇羞。”
这话中有半分的调侃,陈柯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放弃,“那是神女补觉主动,我是陈家小姐,当然咳咳当然娇羞了”
玄青依旧是笑了笑,出门去了。
花椒很快就进来,不时回头看看,“小姐,这玄青大师满目春光的,您是不是受累了?”
陈柯将嘴里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你说什么呢,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打死你。”
“哦!”花椒不以为意,又问,“那需要我弄些热水来吗?”
陈柯:“赶紧伺候,伺候完吃饭。”
花椒道了声是。
玄青是等着陈柯来了之后才动筷,特意给陈柯也盛了粥。
这也是陈霜安排的,说昨夜小姐喝多了,早上就在自己院里吃。
陈柯吃了口粥,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吃的差不多了,想起那头发来,就问了一句。
玄青没有动摇,“跑了。”
“跑了?”陈柯蹙眉,突然想明白了,“是你舍不得,心软了吧!”
玄青也老实,直接答了声是。
确实是因为心软,所以才让神女发溜着空跑了。
陈柯没想到自己还真猜对了,问道:“那接下来,准备怎么着?”
玄青也是一句话,“你在这里,它就会再来。”
“为什么?”
“你是主人。”
“哦!”陈柯点点头,觉得玄青说的有道理,又问道,“对了,现在还有办法追查杀害嫂子的人吗?”
在柏家事完后,陈柯梳理过,明显那里没有真正的凶手。
玄青蹙眉问,“你想查?”
陈柯毫不犹豫“嗯”了一声。
“那我想想办法。”玄青说道。
陈柯眼球转了转,心思又冲了头,“那需要我回报什么呢?”
玄青慢慢抬头,看着她,脸上生出魅笑:“什么都可以么?”
“咳咳咳”陈柯没想到玄青这个反应,用自己惯用的招数用回来,还真是一言难尽啊,心下便发誓再也不加以谄媚了。
不过最后还是小声说了句,“吻你半个时辰。”
结果玄青说了声好,又让陈柯咳红了眼睛。
好像,慢慢的,自己成了被套路的那个。
“对了,我能问你一件事吗?”陈柯有些支支吾吾。
玄青端坐起来,“你问。”
“那个。”陈柯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你指头上只有红圈,没有线,而我的手上,什么都没有。”
玄青抬起左手,看了看自己的指间,又放下,随后坐近一些,将手放在陈柯的胸口处,“我的心,在你那里,等找回属于你的那颗心,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柯总会觉得有些心疼玄青,也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人跟心都不在一处,且自己的心也不知去向,所以玄青那里只有红圈,却找不到所系之人,而自己连心都没有,怎么可能有线之类的东西。
像是看出陈柯心里装了心事,玄青安慰道,“一切都会好的。”
陈柯点点头,也跟着说道,“嗯,都会好的。”
“一会儿,我去个地方。”玄青说。
陈柯立马紧张起来,“去哪里?”
“去找一个人,问一些事情。”
“我跟你一起去。”看得出陈柯意志坚定。
玄青张张嘴,本想拒绝,最后还是说了声好。
饭后,玄青跟陈柯进了屋门,就开始在门上画符。
“很远吗?”陈柯不由得问,问完觉得这话真是废话,不远的话,不至于用这招。
玄青点点头,“嗯,有点远。”
快进门的时候,陈柯一把拉过玄青的手,穿过他指间,十指相扣。
玄青笑笑,手有紧了一紧,“走吧!”
穿门而过后,二人来到了一处山脚之下,面前的山还有些陡,连路都没有,玄青默默的将人,顺着峭壁而上,来到山顶。
山顶上有一处小院落,藏在云雾中,颇有些仙人之所的模样。
“这里是什么人?”
这山上,灵气颇为旺盛,绝对是世间仅有的。
玄青说,“这里住着的人,是策卦半仙,郁淮安。”
“谁?”陈柯惊得眼睛都大了。
玄青又重复了一遍,“郁淮安!”
郁淮安,乃是北淳先帝身边的红人,平生好作诗与饮酒,尤其是这算卦可是厉害的很,曾预见过几件大事,是助先帝上位与治国的大文修,传言中,这郁淮安在先帝死后,自愿进墓,陪伴先帝左右。
现在,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我屋中还有淮安先生的几卷诗词真迹,这是,要见到真人了?”陈柯有些不太相信。
玄青依旧是宠溺的模样,“是的,真人。”
这院子不大,却是极其温馨,像是知道有来客,外院的篱笆门自己就开了。
侧边院子后面正好走出一个穿着慵懒的男人来,见到二人,也是稍作惊讶,见有女眷,赶紧将衣服搂紧了些,走上前来。
“淮安说今日有朋自远方来,不想是玄青大师。”说完后,又瞧了瞧二人拉着的手,随既哈哈笑了两声,“这位姑娘是?”
玄青不答话,由着他打量。
陈柯只觉这人没什么礼貌,见有客来,也不行礼,还这样打量人?
“这是北淳先帝。”玄青的声音在陈柯脑海中炸响。
陈柯当时就愣住了,先帝?
这人是先帝?
是先帝!
开玩笑的吧!
山河不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