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做法虽然残酷,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错。
亲娘的性格,确实有很大问题。
身为农家妇女,一不做家务,二不通针凿,甚至连厨房都进不得。
相比于大户人家的贵女,又少了学识和手段。
老祖宗一样的存在,只能供着。
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放心吧,我对你娘没什么要求,别惹祸就成,”石茂摇头,“也不知你家怎么养的,明明家境普通,却成了这种性格,烂泥扶不上墙!”
石茂的鄙视没有一丝掩饰,柳瑜却不敢反驳。
因为,老爷子说的是事实。
她心里很清楚,亲娘这种性格缺陷很大。
“大爷爷放心,我娘知道分寸的,我也会好好看着她。”
“跟你爹一个德性,”石老爷子叹息一声,“太重情未必是好事,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了。”
谈论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沉默起来。
少顷,老爷子开口,“明去镇上买点纸笔,我给你开蒙!”
“开蒙?”
“对!”
“文还是武?”
“都要,”石茂解释,“你已经十岁,不管做什么都不早,必须抓紧时间。”
“大爷爷,能否让荀逸一起?”
“我考虑考虑!”
两人的对话,并不为人所知,老柳家的院子依旧喧嚣热闹且温馨。
京城。
吴安刚刚到家。
“父亲,儿子已经确定水车的作用,工匠也带了回来,您看什么时候进宫?”
“可知今年的中秋宫宴取消了?”
“知道,在半路我就收到了消息,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可知为什么?”
“知道啊,河南,北翼,西江,鲁地干旱严重,太祖担忧不已,取消宫宴减少开支,为日后赈灾做准备。”
吴安脸色很兴奋,顿一下,继续说,“父亲,这是好事啊,此危急存亡之际,水车凭空出世力挽狂澜,这种机会数十年都难得,我安乐伯府也能借此一飞冲天!
父亲,咱们赶快带着东西进宫吧!”
“还差了点火候!”
“哪里差?”吴安不解,“现在不去,更待何时?万一下雨,咱们的心血岂不白白浪费?”
“为父用重金贿赂过钦天监,他们说大昭近一个月不可能下雨,陛下已经与阁老们商议求雨的事,甚至有人提议让圣上下罪己诏。”
“让圣上下罪己诏?”吴安紧张不已,“父亲,谁提议的?不要脑袋了?”
“还能谁,那些撑的没事干的御史大夫呗,”安乐伯忍不住摇头,“这些老糊涂,真是拎不清,竟然让圣上下罪己诏,等着吧,早晚被收拾。”
“父亲为何觉得求雨后再爆出出车更合适?”
“很简单,一个添花容易,一个雪中送炭,是你更感激哪一个?”
安乐伯语重心长地教导,“无论什么人,都会在最绝望的时候拼命抓住救命稻草,如果没被逼到这个份上,取得的好感也会打折扣。”
安乐伯很有野心。
他想借这次百年难得的机会,为自家博取最大的利益。
闻言,吴安认真思考好久,提出不同看法,“父亲,儿子觉得这样不妥。”
“哪里不妥?”
“一般来说,事情确如父亲所说,但,圣上是天子,与普通人不同,他的威严不容侵犯,更不容算计。”
吴安的想法很简单。
安乐伯府想踩着天子的脸面上位,很容易翻船,风险太大。
当今圣上,是从各种阴谋诡计中走出来的,安乐伯府的把戏,很容易就会被看透。
把一家之利放在天子之上,对国不忠,于君不诚,哪怕被抄家灭族都无言可辩。
“我儿言之有理,”安乐伯反应过来后,浑身冷汗,“此事是为父考虑欠妥,换身衣服,咱们父子现在就进宫!
不对,不换衣服更好,走,现在就出发。”
“父亲,儿子一路赶过来,热乎饭都没吃一口,您好歹”
“回来再吃,一顿饿不死!”
就这样,刚到家门口的吴安,还没休息,就被老爹拖着进了宫。
彼时,皇宫很热闹。
宴请百官的宫宴取消了,皇后趁此佳节,办了一场家宴。
“圣上,今天是中秋,孩子们都看着呢,好歹给个笑脸!”
皇后靠近太祖,轻声抱怨。
她倒不是真生气,而是觉得太祖这样,会让难得见他一次的宫妃、皇子、公主们忐忑不安。
“皇后不用劝诫,朕在斟酌政务,你们不用管。”
“可是那旱灾?”
“嗯,继续下去,今年的税粮怕是难以支撑北伐的补给。”
“钦天监怎么说?”
“他们说今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荧惑守心,注定多灾多难。”
“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的脸色彻底沉下来。
她是知道轻重的。
圣上称帝不过十年,根本没有坐稳位置,内忧外患下,步步艰难,偏偏又遇到这种事。
“朕准备让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求雨,吾乃天子之尊,上天有感,必然会降下甘露。”
闻言,皇后张张嘴,最终没说出什么扫兴的话。
“圣上民心所向,定然心想事成。”
“嗯!”
这对最尊贵的夫妻沉默起来,两人都没了吃酒饮宴的心情。
殿内丝竹不绝,舞姿翩迁,宫妃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皇子公主们也贵气凛然,气氛却一点点的趋于平淡。
美酒佳肴、珍馐美馔如流水一般,却无人在意。
主位上坐着的最尊贵的两人,已经牵扯住所有人的心神。
突然,大太监来禀。
“圣上,皇后娘娘,安乐伯吴昇携子吴安请求觐见。”
“他不在家过节,进宫做什么?”太祖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带到前殿去,朕稍后再去看。”
“诺!”
“安乐伯此人一向有分寸,既然选择这时候进宫,想必有要事禀告,”皇后善解人意地开口,“圣上且去看看吧,这里臣妾会看着。”
“劳烦梓潼,朕去去就来,你们且安心饮宴。”
“恭送圣上。”
太祖走后,皇后收起心思,专心宴席,几个机灵的宫妃适时调节气氛,反而比太祖在时更好。
而这些,已经离开的太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