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春
朱权和岳宇带着高佟一路跑了出来以后,就避开多人的地方找了个简陋的客栈先住下了。
这个客栈离他们住的地方隔了几条街,按照他们以前逃跑的经验,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那些人肯定都以为他们带着高佟跑远了,肯定是要出城去追,所以他们最好的办法,反而是先在这个不起眼的客栈里躲上几天。
夜已经全黑了,朱权和岳宇陪着高佟坐在房间里。
外面很安静,安静得他们连风吹树梢,或是轻物被风卷着飞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高佟从来没做过这样大胆的事情,看着朱权和岳宇,她的眼里既有感激也有害怕。
她出生在江南贫穷的农家,在十岁那年她就被她那嗜酒如命的亲爹给卖了。
她被一个看起来很富态的女人买走,她让她叫她云姨,然后将她到一个环境很好的院子里,和其他七八个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一起学习技艺。
这些技艺,包括了琴棋书画舞蹈之类,有时还会教她们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怎么应对。
她一开始年龄还小不懂事,后来长大了才隐隐约约猜到了自己是进了什么地方,但她虽然害怕,却没有办法逃走,她的力量太弱了,而且那个地方还有人把守着,进出都不是自由的。
她一直都很担忧自己将来的去向,直到四个月前,云姨带她来到了一艘船上,把她交给了一个叫裴姨的女人。
云姨是个精明严厉的女人,她很怕她,而那个叫裴姨的女人,却是温柔得很,但她仍旧很怕她。
她坐的那艘船上,就只有她和裴姨带来的几个人。
那船只一路往北走,走完了水路又走陆路,她方才从不同的地方发现自己被裴姨一路带来了京城。
裴姨在船上很温柔地跟她说,她现在就是她的人了,叫她不必怕她,她只是要带她去享福的。
她带她住下的地方,一开始并不在朱权和岳宇的隔壁,而是在京郊外的一处山庄里,那山庄很清幽,她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地方,只是有一段时间不见裴姨,换了一个要求严厉的女人来,她是裴姨底下的人,她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她让她练一出云袖霓裳舞,只是她稍有些做得不好的地方,就会得她一顿破口大骂。
后来练好了,就搬到了朱权和岳宇看见她的那个地方,她们又要她练箜篌,那是她的强项,她练得很好,但她并不欢喜。
裴姨出现了,她告诉她,她要把她送到一个贵人府里去,要她想尽一切办法,得到这个贵人的宠爱,她不告诉她这个贵人是谁,但从她面上的喜色,和她对她的耐心劝导,她能猜到这个贵人的身份不简单,她虽然不愿意,但她又没有办法逃开她的安排。
直到今天,那个曾在山庄严厉叫她练舞的女人又来了,她说受裴姨的吩咐,要送她到一个地方去。
她很害怕。
虽说被爹已经卖了七年了,可她从来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她知道她接下去要去的地方或许会是一个令她万劫不复的地方,她去了怕是也出不来了。
所以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挣脱了她们的手。
可她刚跑到门口,就被人抓住了,她哭着大喊大叫的,叫声把朱权和岳宇引了过来,他们两个人拉着她就跑,直到现在坐在这个客栈里。
高佟不知道她跑了会怎么样,但她心里很乱,所以她看看朱权,又看看岳宇,眼泪又不禁掉了下来。
“你别哭啊,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剩下的我和岳宇想办法,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就是了。”
朱权心里也是乱,这生活好不容易才安稳了下来,谁还会想过那逃跑的生活?
岳宇看着高佟,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个,你饿不饿呀?要不,我下楼让人做点饭给吃?”
“吃什么呀?也不看看这时辰!”朱权心烦地道。
岳宇想想也是,这时候客栈里的人大多都睡下了吧,“可是高姑娘会饿呀。”
高佟连忙摇头道:“我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是我心里害怕,我一个人跑是出于没有办法,可连累到你们俩也无家可回,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岳宇睁圆了眼,双手连连摇摆否定:“不会不会的,这事情一定有解决的办法的!就算没有,我们两个也只是恢复以前的生活罢了!你不要觉得过意不去!若是刚才你那样我们都不帮你,那我们还是人吗?”
高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又低垂了眉头,双手紧紧地揪着。
朱权走去把窗打开了一点往外看,然后关上了,对她们两人说道:“天色也晚了,要不高姑娘你先睡着,你放心,我们俩就坐在这儿,保护你!然后等到明天,我冒个险去找秦夫人,看看她能不能帮得上我们。”
岳宇连连认同地点头:“对对对,秦夫人可是那国公府的夫人呢,她一定会有办法帮得到我们的,”又看着高佟说道:“秦夫人是个好人,连我们两个她都会帮了,更何况你一个弱女子。”
高佟真诚地说道:“谢谢你们。”
岳宇不好意思地傻笑:“谢什么呀,你的事情,就是我们哥俩的事情,我们绝对不可能看着你入狼窝也不管的。”
三个人又是坐在房中,寂静的夜似乎显得特别的漫长。
瑞王府上,瑞王生辰宴,来往宾客如云。
月上树梢,夜越晚,王府里的气氛也越发地热闹了,酒意渐浓,玩乐的笑声远远地传开了去。
客人们你来我往地接着喝,渐渐的就人有三急往茅房里跑了。
赵珂今天来得晚,酒倒是没喝多少,但他跟赵修不对付,所以这时看赵修正和他身边的人低声耳语,又见他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坏笑,他用脚想都知道他干了什么鸟事了。
赵珂丢了颗花生豆进嘴里,然后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赵修早晚有一天要死在女人手里,他的脑子里简直全是豆腐花的东西!
刚好赵修说完了话转过头来,就看见了他翻白眼的样子,他嗤地笑了一声,说道:“我说八哥,你翻白眼的样子可真难看呀!本来这眼睛就长得小了,这眼白又多,已经够难看的了,你怎么还能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赵珂和赵修都是他们父皇的老来子,两人同岁,他们的母妃都是互相不对付的,但赵珂偏生就大了赵修两个月,叫他生生地叫了他二十多年的“八哥”。
这也让赵修从小到大都很不爽,唯一觉得有些欣慰的是,赵珂排行老八,所以他就在府里养了好多的“八哥”,这赵珂每次听到他叫“八哥”,就准会被他噎一下。
赵珂果然很是生气,他又瞪起了他小而圆的眼睛:“说什么呢你,有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
“这不叫你八哥嘛,我多有礼貌啊,再说了,你嫌我没有当弟弟的样,那你看看你自己,你有当哥哥的样子吗?”
“我怎么当哥哥的,全取决于你这个弟弟对我什么态度!你对我态度不好,我对你的态度就不好!这就像管教下人,下人没有尊卑,那当主子的,绝对不能轻饶!”
赵修瞪了眼:“你骂我是下人!”
他站了起来:“你居然敢骂我是下人?我告诉你,别以为父皇死了,就没人管得了你了!我明天就去找皇上告状,你把我这个瑞王给羞辱了!”
赵珂也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地瞪着他:“你有本事就别老告状!我说你有意思吗?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还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跑到父皇面前说我坏话!你若是得父皇宠爱,能到今天还吃我的憋吗?”
“你!”赵修气得就想打人。
“怎么,你还想打哥哥不成?有本事你打呀!论打架,我什么输过你呀!”
在场的客人见这两位王爷又是闹腾开了,虽说这种场景,一年中不见十次也有八次了,可好歹也是两位王爷,他们吵架,他们在旁边看着的没有理由不劝架呀。
于是赵珂就被人劝了去上茅房了。
赵珂是一路走,一路就更不爽。
心想不就是个生辰宴会吗?值得摆个三天三夜的,瞧他这德行!生怕人家不送他礼似的!
又贪财又好色,赵珂心想,他自己虽然也是个纨绔王爷,可他简直比他好太多了,朝中的官员凭什么把他和赵修那人并列为一路货色呢,简直就是羞辱他,他觉得可耻!
就好比说这女人吧,他赵修那是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只要他看上了,这个女人他就要了,哭着闹着也得抬进他的王府去,哪像他,虽然也喜欢女人,但他可是绅士得很,他可从来不强逼着女人干什么的!
就这一点,他就觉得自己比赵修好多了,男人嘛,可以没有温度,但怎么能这么没有风度呢?他赵修简直就不配身为男人!
赵珂正瞧不上眼地想着,看着前面领路的奴才心也烦了,于是挥挥手:“不用你指路了,你们这瑞王府的茅房本王还不想上呢!给本王回去!本王自己在这儿歇一歇!”
那奴才也是心知这晋王和自己主子不对付的,所以也不敢多话,退着便回去了。
赵珂坐在那儿吹了会儿冷风,后来还真的是有些三急了,这才沿着记忆里去茅房的路在园子里拐着弯。
可这瑞王府虽然不大吧,但它的路还挺绕的,赵珂夜里不辨方向,不知不觉地,竟然走到了这瑞王的后院里来了。
赵珂这时倒是想起了刚才赵修嘴角那撇坏坏的笑。
他心想,今天不就是他的生辰嘛,正好他送的礼小了些,干脆再送他一份大礼算了!
他不就喜欢强迫女人吗?想来这送来的女人也多半是看不上赵修那猴子样了,那赵修要为难女人,要满足他的个人需求,那他这个当哥哥的,不能这么看着弟弟干坏事而什么都不做呀!
所以赵珂就小心地往左右前后瞧了瞧了。
今天晚上王府来客太多,倒是导致了奴才侍女都跑到前院去应酬了。
那正好,没有人发现,他先去把人放了先!
赵珂缩着身体,夜色漆黑,倒也方便他行走,他一路避开偶尔走过来的下人,这赵珂住在哪个院子里,他是知道的。
至于那个瑞王妃嘛,那是被他气得一个月中有大半个月都在尼姑庵里念佛祖,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赵珂像个高手似的一路顺利地到了赵珂住的院子,只是这院子里,肯定是有下人在的,所以他也不敢大意,猫着身体借着葱茏的树木便绕到了这院子的后面去。
窗是关着的,赵珂一拉没能拉开,便摸了摸身上,正好这些天他身上都带了把小刀。
他这些时日迷上了飞刀的技艺,正好闲着打发时间呢,没想到这会儿倒是被他用上了,这可真是巧了!
赵珂心里乐着,他一想到一会儿赵修回来看见他的美人不见了的神情,就不由得乐了起来。
拿着小刀一点一点地打开了那栓,赵珂手一拉,窗便打开了一点小缝。
他往里面瞧了瞧,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心想这真是连老天都不帮这赵修!
赵珂把小刀套上了皮套子,又重新放回了腰间宝贝着。
然后把窗打开了,注意着轻轻地跳了下去,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声,赵珂就顺利地进了房间。
赵修的这卧房还挺大的,只是品味真的是很没品!一看这些助兴的朦朦胧胧的又是薄纱又是粉色的东西,赵珂见着就是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真是有病!他侧头“呸”了一声!
然后他就走到了内室去了,只见床上也是朦朦胧胧的罩了层薄纱,赵珂隐约听见有人在里面“唔唔”地挣扎着。
于是赵珂就再次地“呸”了一声。
心想他就知道,这老九就是渣渣。
他一边掂着脚尖上前去,一边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薄纱,屋里可能是为了照顾这赵修的怪僻,所以只点了两根微弱的红烛。
可赵珂看着这眼前的女人,心想就算这红烛的光亮有限,可他也不可能看错吧,这里面的女人,怎么就那么像顾若棠的那个漂亮娘子呢?
难道他出现幻觉了?
赵珂于是又放下了薄纱帐,他听见床里面的女人又在“唔唔”地叫了,她嘴里塞了布条,那当然是说不出话了,可赵珂不敢给她拿下来先呀,这万一一大叫,那就完蛋了!
赵珂跑去拿了那根放在桌子上的红烛过来,用手护着微弱的光,然后他再撩开薄纱帐真是见鬼了,这不就是那顾若棠的娘子嘛?他没看花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