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又气又急。别人不信就算了,你做为领导也不听,难道真的感到不到危险即将来临吗?百十条人命啊,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个巴掌摔在禹的脸上,“禹,让所有人跟我上山,不然,”
她顾不上禹受伤的眼神,四处看了看,在地上捡起根磨得很尖的粗树枝顶住自己脖子,“不然,我就死。”
所有的人都止住自己的脚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元夕。
在他们眼里心里,禹的母兽比小白兽还要柔软,说话声音柔柔的,连走路的脚步声都轻得象天上的云。
他们从来不知道禹的母兽也会变成会吃人的凶兽,连和元夕走得最近的林和卓都吓得张大了嘴巴,任凭雨水随着风灌在嘴里也合不上。
禹的目光倏地沉了,阴得比天上的乌云还要黑,似乎有怒气在他眼底缭绕,带着冷意。
元夕半步也不退,目光强硬得让人害怕,手里的树枝握得更紧,离自己的颈动脉也更近。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的坚持。
禹,对不起,我不想打你,也不想伤害你,我只想救你们。
禹眯起眼睛,沉默片刻,大手一挥,“上山。”
没有人动。
他忽然怒了,冲天一声吼,“上山,不去的打死。”说完,转身就走,僵硬的背影昭示着他的愤怒。
离开木屋,他们不愿意。
死,他们更不愿意。
禹是部落里最强壮的雄兽,打死他们,真的很轻松。
志和登是禹的近侍,理所应当地拥护禹的决定,抱着崽,带着家人,向山上转移。而卓是宝的近侍,当然会听宝的话。
所有的野人都动了,用他们尽可能快的速度走出部落入口。
终于说动了。
元夕浑身脱力地瘫在地上,坐在混浊的泥水里,无力起身。
刚才的对峙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现在就是连站稳也不能够了。
禹生气地走出很远才发现她没跟上来。
回头看,才发现她跌坐在泥水里,一身狼狈。瘦小的身影,让他心疼。
大踏步走回来,一把扛起她,追着前面的人往山上去了。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
小路上的泥土经过多日的雨水浸泡,滑不留足。
野人们你搀我扶,摔倒了再爬起来,互相帮助着好不容易走到半山腰。
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震得人耳朵发麻的轰鸣声。
所有人回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位置。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所有的人都暗自庆幸,幸亏他们离开了。
天水咆哮着从山上直冲而下,裹着泥沙,落在他们的部落领地。
他们的木屋转瞬消失在大水之中,连影儿也看不见了。
洪水犹如一头食人的猛兽,把途经的所有一切全部吞没。
禹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肝胆俱裂,后怕得汗毛倒竖。
他们辛苦建设的部落没有了。
若不是宝宝,他们连命也一起没了。
他这才明白,宝宝不是真的要打他,她只是想救他们。
而他们,听了宝宝的话,真的得救了。
他把背上的人放下来,紧紧揽住,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心,内心无比愧疚。
若是没有宝宝,这次,他们都会死的。
明明说好了要相信她,却在紧要关头成为为难她的人,辜负她的一腔好意。
他的母兽一心为他们的部落好,他却那么大声的吼她。
是他错了。
“对不起,宝宝,我错了,谢谢。”
元夕听了他的话,满心委屈猛地涌出,热烫的泪水涌出眼眶。她攥起小拳头,使劲儿在他臂膀上敲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禹感觉到胸前的热度,愧疚更加深刻。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捶打,脸上欣慰的笑容不断加深。
雨更大了,白亮的雨点打在人的身上,麻辣辣地疼。
走到山洞的入口处,姆妈趴在那里四处张望。
她也是听到声响不明原因,特地出来看的。
洞里的烟气有点重。
两个火堆上架着石锅,另两个火堆上则架着烤肉架子。
风干后变得干硬的肉用石刀剁开,分成小块插在木头上烤制。特殊的香味在山洞里萦绕。
石锅里的肉汤翻滚着,香气四溢。
众人分别找地方坐下,享受劫后余生般的温暖。
所有人都沉默着,低下头。
他们知道,如果没有禹的母兽,他们会死,全部会死。
他们暗自庆幸,却又无比愧疚。
尤其离山脚最近的老人,他刚才看到了,头顶那块石头没有了。如果不是禹的母兽把他拉出来,他这把老骨头会和木屋同归于尽。
是禹的母兽救了他们所有人。
禹也没有说话,他把元夕放在火堆旁边,脱下她的外套拧去雨水,用两根树枝撑起来挂在火堆边烤干。
被脱去外套,元夕只剩一件小背心和内内,冷意和羞涩让她无法抵挡,把自己紧紧地蜷成一小团,湿漉漉的小脑袋搭在膝盖上,谁也不理。
她很生气。
今天的禹让她失望,可她也理解野人们舍不得离开木屋的心情。
好比小时候的她,妈妈给买了垂涎已久的红皮鞋,喜欢得舍不得脱下去,连睡觉都在怀里抱着。
野人的木屋,好比她的红皮鞋。
那是他们的宝贝,他们当然舍不得。
想明白这些,她便不再怪他们。
但对于禹,她还是很失望的。别人不信我就算了,你是我男人啊,怎么也不信我呢?
夫妻不能同心同德,如何走完漫长的人生。
吃过晚饭,禹让野人们自己找地方休息。
他们此前探看过了。
山洞入口处虽然小,里面却别有洞天,一洞连着一洞,甚至右侧的一个石室还有条小溪。
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俨然是世外桃源。
元夕的衣服没干,身体素质也不如野人那么好,很怕冷,靠着石壁怎么也睡不着。
禹安排完野人们的睡觉地点后回来,看到她恹恹无力的小样儿,又后悔又心疼。
要是他早点相信她的话就好了,她不会那么难过,也不会淋那么长时间的雨。
这次,真的全怪自己。
他轻步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让她还泛着潮气的小脑袋抵在自己肩窝里。
元夕象征性的挣扎两下没挣开,很无奈地顺从了。
山洞里冷着呢,感冒了没处找药去。好好的人肉火炕不要,那不是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