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禹说过,阿父去得早,是姆妈一个人把她带大的。
为了保护他照顾他,姆妈受过很多若。
他们母子的一切的苦难在他当上首领之后才有所改善。
刚刚过上好点的日子,姆妈却生了这么重的病。
如今姆妈就要去了,禹会难过死的。
不,不要。
不要姆妈死。
不要禹伤心难过。
元夕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自己前生学过的所有知识,期望能找到解决眼下难题的好办法。
对了,太爷爷说过的,有一种大黄牡丹汤可以治疗阑尾炎。虽然也许晚了,但总要试试才知道。万一有用呢,如果连试都不曾试过的话,她会后悔死的。
那样,她该有多么对不住禹。
去采药,救姆妈。
元夕一把抓住卓摁在姆妈身边,“卓,替我照顾姆妈,我去采药。”
“哦。”卓没反应过来,长期跟随元夕养成的习惯让她直接答应。
而且,在卓的认知当中,宝的药最有用了,姆妈喝下去就会好起来。
元夕拎起旁边不知道谁的背篓甩肩上就冲了出去,采药救姆妈的念头充斥了她的脑海,她的脚步如此匆忙,一刻也肯耽搁。
路径不熟、天色将晚,深山里无法预知的危险无处不在,仅凭她自己无论如何也应付不来。
可她没有时间顾及这些,只想尽快找到需要的药材,救回姆妈。
等卓想起禹的叮嘱,想要去陪着她时,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山林当中,早已看不见了。
卓的心吊着,不时焦急地看向部落大门。
她担心姆妈的病,也担心宝的安全。
宝根本不熟悉山路,也不知道如何躲避危险,更不知道哪里植物最多。
禹说过,让她时刻陪在宝的身边。可宝一个人进山了,万一出了危险该怎么办?
卓急得六神无主,心仿佛泡在石锅上煎,又疼又干。
姆妈似乎疼晕了,双眼紧闭,呼吸微弱,整个人弯成一张绷紧的弓。
卓一直坐在姆妈身边照顾,眼看着太阳一会比一会更矮,一会比一会更暗,她的心情一刻比一刻更加焦灼。
宝,还没有回来!
卓很急躁,她很想去找宝。可又放不下姆妈,宝把姆妈交给自己,这是宝给自己的任务,她一定要好好完成。
终于,部落门口一阵喧哗,数十条精壮的身影出现。
禹回来了!
卓提着的心终于落地,只要禹回来就好办了,他一定有办法找回宝,上回就是禹找到宝的。
她迅速爬起来,顾不得久坐带来的僵硬,直接扑在禹脚下,“禹,姆妈肚子疼,宝进山采药去了。她走了好久,还没回来。”
禹虎目一凝,猛地转头看向后方。
那里空空如也,没有宝宝的身影。一阵闷痛骤然袭来,他不适的用手捂住,脚下踉跄。
不知道是姆妈的生病让他心痛难忍,还是宝的尚未回归让他心头发空,也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两个人都长在他飞口,哪一个出了问题,都会让他心痛难忍。
“禹,姆妈要你过来。”林大声喊着。
禹抬头望过去,姆妈躺在地上,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伸得很高,五指微曲,似要抓住什么,却怎么也不抓不住,只是徒劳地伸着。
“姆妈,宝宝去采药了,你会好的。”禹抓住姆妈的手贴在脸上,滚烫的温度灼得他心头发颤,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好害怕。
宝宝曾经说过,如果人的体温达到一定的高度会有生命危险。
姆妈的温度很高,高到烫痛他的手掌,高到他从未在其他的人身上感受过。
姆妈听到儿子的声音,勉力睁开的眼睛划过一丝光亮。可这光亮转瞬即逝,只有短短的一小会儿。浑浊的老眼里含着的,只有浓浓的不舍和担忧。
她知道自己不成了,再也不能陪着她的崽。
她舍不得儿子,舍不得宝,舍不得这么多年相伴的伙伴,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她担忧宝宝,这是她非常喜欢的小母兽,不仅长得好,还又聪明又懂事。
禹那么喜欢她,她也喜欢禹。以后没有自已在身边,宝宝会照顾好禹的。
姆妈微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禹把耳朵凑到姆妈唇边他细地听。“姆妈,你说什么?”
“去找宝,她自已进山,很危险,去找回来。我睡会儿,等着你们回来。快去!”老人家的声音细若蚊语,微弱却灼热的气息喷在禹的肌肤上。
禹却没有任何热的感觉,反倒从心里往外的泛着凉气。
此前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睡着,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他知道,姆妈就要和那些人一样的睡着,然后永远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宝为了救姆妈独自一人进山,他非常担心;姆妈病重躺在地上,也许随时会离开,他非常难过。
去找宝宝,还是留下来陪伴姆妈,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两个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两个都是他爱也爱他的人,哪一个他都放在心尖上,失去哪一个,他都会痛不欲生。
此时他真的好恨,恨自己不知道姆妈生病,恨自己回来太晚不能陪她一起进山,更恨自己无用救不了姆妈的命。
可是,再恨又如何,根本于事无补。
天色越来越暗,那天晚上的事情在脑海中掠过,那种有可能失去宝宝的痛苦再次侵袭他的神经,让他心如刀割。
姆妈的呼吸一会比一会更弱,连握着他的力度都消失了,姆妈即将一睡不起的担忧犹如千万把利刃,刺得他疼痛无比。
怎么办,如此两难的选择,他究竟做什么才是对的。
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也不知道。
原来,哪怕做了部落首领,这世上也还会有很多事情不在他的掌控当中,是他无法坦然面对的。
眼泪涌上他的眼眶,比姆妈的眼泪还要热上几分。
众人惊诧,没想到禹也会哭。可仔细想想,也都了然了,谁的姆妈要离开,都会难过的。禹虽然是首领,也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雄兽,是血肉之躯,是长了心的。
姆妈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见禹还是抓着她的手,并没有离开,着急地再次努力张开眼睛,翕动着干涸的嘴唇,灰败的目光落在禹的身上。
她就要离开了,以后总要有个人真心的陪着禹。儿子的心意她知道,这个人只有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