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在王府住着的日子,我与玉姨团聚,苏翊大多不在府内,即使在府也常待在书房闭门不出。玉姨偶尔会问我与苏翊相处得如何,我自然笑笑,告诉她,挺好的,人世间大多夫妻不都如此吗,相敬如宾便已经成为典范了,我与苏翊未争吵未有矛盾,苏翊每日都会在府中留宿还要如何呢?
是啊,如果要求不高,也算挺好,与婚前一样,甚至比在外祖父府里待着的时候更为自在,院里人从不会与我回嘴,不敢给我脸色,唯一验床的嬷嬷反正也不是我院子里的。回门的日子不似正常的三日,要去宫内谢恩,各门宫眷又喊着去见面,府中还不免打点熟悉,回门竟然整整迟了十日。不过回门那天,苏翊也是陪我走足了流程,一担担的回门礼抬进了林府,每个人的脸上的洋溢着笑容,就连一直担心焦躁的娘亲也似乎放下心来,一阵阵欢声笑语在林府内荡着。
空闲时分,苏翊与外祖父、舅父、爹爹还有广文表哥便在书房内探讨些国事时事,舅母娘亲她们都在厨房安遣下人,办置家宴。无人叨扰,我便散着步走到二舅母的小院子里,寻着锦云。锦云一见着我便格外地亲切,半截藕一般的小手便伸到我面前来,“姐姐,抱抱”。
我宠溺地将锦云揽入怀中,捏着她的小鼻子便问,“锦云,这几日你可乖?可曾顽皮?”
锦云奶声奶气地告诉我,“锦云可乖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娘亲。只是姐姐日日都抽时间来陪锦云玩耍,近日却连连爽约,锦云好生失望。”锦云皱着眉头和鼻子,一张小脸挤成了一团,故作生气姿态。
二舅娘跟着出门来到院子里,笑着把锦云从我手里接下放在地上,笑着对我说道,“锦云太顽皮了,最近又饭量渐增,身量长胖许多。这样抱在手里你也不嫌沉的。”说完,又转头对着锦云说道,“你的晚春姐姐啊,是万万不能日日夜夜陪你这个小顽皮的,她已嫁入王府,有了她的如意郎君,说不定以后还会诞下小世子呢。”
“如意郎君?小世子?又是什么?”锦云满面疑惑。
“如意郎君就是晚春姐姐的夫君啊,小世子就是晚春姐姐未来的孩子,就是锦云的弟弟了。”二舅娘又解释道。
锦云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奇怪的问道,“难道姐姐成亲之后便不能再陪锦云了么?这是哪门霸道的规矩,为什么也不讲个先来后到呢?”
我与二舅母不免被这童言稚语逗笑了,“是呀,是呀,真霸道。可是我们锦云最好了,若是真有了弟弟,定是会让着他的。”
“嗯嗯,当然。那我就会是姐姐了。”锦云脸上一副傲娇的姿态,好像得了什么厉害的称号。
我留在院子里就与锦云的逗弄玩耍一番,时间过得实在是快,不一会就被玉姨喊着去前厅用膳了。因着二舅娘的妾侍身份一般是出席不了正式宴席,只能匆匆别了母女二人,连忙往前厅赶去。
午餐前,广文表哥倒是寻着空隙询问我苏翊待我如何,我不知道自己笑容是否合适,只是告诉他,“能嫁于苏翊是多少女子梦寐之事,而我早就倾慕苏翊已久,这场婚姻自然没有什么不好。王爷与王妃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我在府里也是舒适自由,小院里有四位贴身婢女、还有若干粗使丫头及小厮服侍照料,一切都好,表哥无需为我挂念担忧。”广文表哥听完直是愣了愣,默默望着我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只是在走过身边时,他又对我叮嘱着,“如若有什么不顺意的定不要瞒着家里,苏翊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大可与我述说,我定会为你出头。”
我低着头,微微点了点以示感谢。原来,旁人皆清楚,这场婚姻或许注定不如人所意呀。
用过膳,稍坐不久,便与娘亲独处在旧日闺房中浅聊家常,娘亲告诉我,明日一早便会与爹爹回乡,外祖父已与皇帝请了恩旨,不久便会将爹爹调至京城。外祖母从王府聘礼中分拨了一些金银细软,在京城置办了间屋宅,娘亲去看过了,虽说不大但地段不错,也算是在京城安了家,今后一家人团聚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明日后娘亲便就要回乡,到老宅后要收拾屋子、打点下人,安排好老宅与田地的日常清扫打理。等月底时,调令可能就到了,届时便启程回京,一切也就算是尘埃落定了。我听了这些不免有些欢愉,心情也好了不少。
“如此,往后我与你爹便也能多照应你些,你在这京城也算真正有了可回的娘家,自然能生活得轻松些来。虽说自你出生后你爹便好似冷淡,其实他只是不善表达,你毕竟是他唯一子嗣,他对你的关心从不比其他父亲来得少。你未跟随我回故里的那些年,你爹时常在你的屋子里发呆,吃饭时还关照着要依着你的口味。可见,你爹心中还是有着你的。虽然人人都说这皇恩浩荡,个个称你觅得世间好郎君,但这世间有多少人真心实意对人,有多少人又是默默看着笑话。只是这日子是你自己的,夫妻间相处得如意是否,绝不是靠着外人日日称颂,人人羡慕就能真正过好的。你要慢慢琢磨这你们之间的相处之道,苏翊与你,是好是坏,是良人还是孽缘,相处日久后你自有秤杆衡量,如有摩擦,争锋相对绝非良策,夫妻间最忌不过互不相让。你呀,万万莫将你那小孩子心性带入王府,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如履薄冰。我一直不愿你嫁进大家深院,可是命运使然,娘亲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一生都能平安。”娘亲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堆。
我听完娘亲一席话,默默点点头,眼眶里的泪强忍着不曾流出,只是那手在裙角捏紧的褶皱久久未能散去。这是娘亲第一次与我说起爹爹对我的关怀,也是第一次跟我探讨这夫妻相处之道。我心中虽有不少要辩驳的,却也一时间想不起来,直到走后才有了千头万绪萦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