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先生所知,我乃平定王府少将军夫人,此次出门便是为了寻找战场失踪的少将军。此前一路艰辛,不足为提,只是这一路见着我大成江山上的子民不如寻常般自在生活,成日提心吊胆,市集萧条。往北方越走,也遇过胡虏入侵家园,杀我子民,家不成家。就连这片房屋,明明是世外清净之所,遮风避雨之地,竟然无奈离弃,想来,原先居住的人家大多实在是无奈之选。”我为茶壶中又添了些热水,环顾了四周,见川穹微微锁紧眉头,便继续说了下去。
“先生,观其原因,还是我大成兵力不够强盛,将领之才甚是稀缺。这么些年来,皇帝重文轻武,对手握兵力的大将心存忌惮,在军用物资上也是苛扣。如今,天下之将才大多出于平定王府,可王府时至今日只剩下少将军一脉。公孙苏翊,尚且幸存于世,但因受重创而丧失往日记忆,腿脚还有了不愈之伤。所以,我在这里,恳求先生,不为私欲,只为苍生,为了这场战役早日结束纷争,请先生出马,为公孙苏翊医治。”说完话,我起身便屈膝,跪在了川穹神医的面前。
川穹神医见我跪下,思筹片刻后站了起来,他将我握在胸前的手抬起,让我也随着他的力量起身。“少夫人,你可知道,这平定王府时至今日仅剩少将军一脉,不仅是职责致使,也有着人为推动。平定王府夫人,当家人王妃,为何常常病痛缠身,为何明明年纪轻轻之时却在生下一子之后,再无所出?”
我抬头看着川穹,他的脸上也出现一缕缕的深沉之色,年轻时候的我确实不深谙其中的奥秘,可如今的我早就深谙其道了。王妃一生,也算是可怜。
“少夫人,少将军的腿老夫可以看看,但他的心病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川穹神医沉思片刻,慢条斯理地说道。
心病?公孙苏翊还有心病?我竟然不知他不仅仅是腿伤,还存了心病。我抬起头来,透过门窗看着还站在那里的公孙苏翊,寒风吹起他脸颊边掉下来的发,那脸比往日里更是棱角分明,与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与往常的坚毅冷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失落。
这场难得落败的北疆战役里,公孙苏翊是不是遇到的不仅仅是强悍的劲敌,或者还是看到了、知道了什么不愿意接收的事情?我微眯着眼睛,心中不乏思绪不断。想起来时路上遇到的霓卿,不知所踪的藏身在那座山脉之中。
“少夫人……”见我陷入沉思,川穹不得唤了我两声。
我一惊,自觉失礼,赶忙又鞠了躬道歉。“先生愿意施治已是恩慈,晚春自是感恩不已。”
“先生,我为少将军整理一番,待您用完午膳后便带他来给您瞧瞧。”说完话,待川穹点了头,我便也退了出去。如今神医愿意施以援手,也不费我饶了如此多的弯子。神医救人从不问富贵贫穷,见了病人却没主动医治,自然是担心公孙苏翊的身份为自己引来麻烦。虽然王妃给我了沉香阁的信物,可以求救,但远水毕竟解不了近火,国家形势、百姓安危,都需要公孙苏翊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出了门,这风还是带着凛冽,可这寒冷抵不过近在咫尺的人心。公孙苏翊与星儿依然倚着门楼看我,我也不再躲避,径直向他走去。看着我走了过来,穿过庭院,公孙苏翊不自觉地便站直了身子,也要向我迎来。星儿见状,连忙在一旁扶住他的胳膊,亦步亦趋。
“我……”我踟蹰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公孙苏翊见我如此倒是坦然,“是想治我的腿?”
我点了点头,“我与先生交流过了,腿伤他应该有把握的,可是先生说了你的心病非药石可医。”
公孙苏翊听完沉默不语,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他应该是最清楚的。我又要开口,“我想,你应该也是愿意找回记忆,清清楚楚地活着的吧。毕竟,你还有爱的人,有需要守护的人。”
“你希望我记起过去吗?”公孙苏翊凝视着我的眼睛,他这样看着我,在认识相处的时光中倒是屈指可数。我不知道,这是在征询我的意见,还是在试探我的心意。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柔声说道“苏翊,你若回忆起自己的身份,便知道,这诺大国家、泱泱百姓是如何期待你,怎样希冀你赶走胡虏,换回这海晏清平。”
公孙苏翊依旧死死地盯着我,“终究在你心中,国家大义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听着他说的半句话,我心中一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看着公孙苏翊,不明所以,只见他轻声叹了口气,又说道,“那就麻烦川穹神医,和你了。”
说完话,公孙苏翊便转身回了屋子,这一步步与我拉开的距离,仿佛就是山川变换、沧海桑田。星儿随他走着,又转过头来看我,脸上浮现的情绪带着隐忍,这一方小院,四面八方的陌路人相聚在此,熟悉的,不熟悉的,如今似乎有着南北相隔的天堑……
“少夫人!”晴雪唤我,给我递上了丝帕,原来,我的眼角竟然含着一滴泪水……
看着晴雪关切的目光,我摇了摇头,轻笑了“没事。”
林广文坐在屋内擦着手中的剑,看我进来,立马停了下来。“晚春,身子刚刚大好,还要多歇息才好。”
“哥,我不过就去拜谢一下先生。”我轻柔了声音,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邢天乐听着我的声音也跑了过来,只见她的脸上黑灰左一片右一片,她刚要开口,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跟在邢天乐的身后,钱宝玉也冒出了头,没有意外,这脸上与天乐是一模一样。时隔几日的昏迷,再见这副模样,似乎在心里的阴霾渐渐消散,他们见我这样,两人相视一看,也指着对方捧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