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混沌过了几日,天乐和晴雪日日陪着,倒是睿王爷出现的频次少了许多。天乐告诉我,大成与北胡之间拉扯谈判,虽然我们握着太子这一砝码,对北胡有所牵制,但在谈判中倒也因此得罪了北胡大王,甚有气性。北胡迟迟不肯归还已经占据的边疆小镇,他们想给自己子民占据一处安居之所,睿王爷和公孙苏翊从早到晚便与这北胡使节展开拉锯辩论。
公孙苏翊善战,可这谈判桌上,北胡更相信带着皇室血缘的睿王。睿王不愿大动干戈,也无意再起战火,故而这场谈判一来二去显得这么旷日持久。而随着日子过去,春天也就来了,在大家的照顾和调理下,我的伤口也是好了差不多了,身子也似乎丰腴了不少。
这天夜里,我正一个人坐在院内赏月,天乐受不住犯困早早回屋睡去了,晴雪见夜深了去了小厨房非说要炖盏银耳羹给我。慢慢地,我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以为是晴雪过来了,摸着肚子开口道,“别弄了,我真的吃不下,我腰粗得快穿不下衣服了。”
“腰粗了?我怎么也没看得出来?”熟悉的睿王爷在我身后回了话。
原本惬意躺着的我被他吓得一下子惊醒起来,红了脸看着他,“王爷如此深夜,闯别人院子可不是什么君子行径!”
“别人院子?”他浅笑着,问道,“不知道夏姑娘何时在酆都置了产业?”
听着这话,我确实有点又气又恼,一下子竟想不起什么话反驳来着,只得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他。
“别气了,坐坐好!”睿王将我已把按在了躺椅上,将我身上的毛毯又给我盖盖好,他的脸离我很近,我稍微有些尴尬,忙不迭地撇过脸来,假装看着天上的月亮。那一轮月明媚地挂在天空,周围还零星配着无数的星星。
睿王倒也没保持这么尴尬的动作多久,自顾自地躺在我旁边的椅子上,闭上眼睛,什么话也没说。
就这样,两个人,呆在一个院子里,同望着一片月光。此时,身后的晴雪已经将熬好的羹汤端了过来,见此情景,也没有打扰,静静放下后便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身侧睿王疲态尽露的脸上,早已不复往日的意气奋发,睿王如今也早已不是当年京师中与酒相伴的潇洒王爷,自然也不会像当年为了情情爱爱而伤春悲秋。
“看了本王这么久,是不是被我的颜值给折服了?你若是开口,我也能勉强将你收进府里。”他没有睁眼,嘴唇开启便说了这么一段不着调的话。
我一脸无奈,看来王爷还是那个王爷,都一般的不着调。“王爷就莫要再开我的玩笑了,蒲柳之姿如何能进得了您的王府?”
睿王听完,歪着嘴笑着,并没有说话。他一双眸子笑得眯了起来,月光闪进眼眸里,竟让我看得深不可测起来。我盯着他许久,也没避讳什么,他倒也是表现自然,似乎享受如今的场景。
我踌躇着,还是开了口,“睿王爷,我有个人想向你打听一下。”
“我还以为你是被我的绝世容颜给迷住了,原来,你是对我另有企图啊。没事,本王大度,即便是另有企图,本王都会答应你的,放心。”睿王从椅子上缓缓坐起,向我靠近了过来。
我对他的靠近有些尴尬,往后又挪了一挪。“我想知道,你们抓住的北胡俘虏里有没有一个左达将军?”
睿王听完,又眯起了眼睛,背靠座椅看着我。“怎么?盯着我半天就为了问另一个男人的情况?”
“你别胡说了。若你不愿说,我便不问了。”说完,我也赌气似的往座椅背上一靠,一口气吹开散落到了眼睛上的头发。
“这么不经说,我又没说不告诉你。这次出行,倒是比京师中的夏晚春气性大了来着。”睿王侧过身来,继续说道。“这个左达将军,就是那个掳走你到北营的人吧。我真心感谢他,虽然有过把你掳走这一出,但这次北胡太子被俘也全归功于他了。北胡太子躲的那个藏身之处,确实隐蔽,若没有消息通报,还真的找不到。”
“左达他,泄密太子的位置?”我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睿王从嘴角轻哼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最开始,我还真的不相信他,想着他堂堂一国将军,无论如何该不会这么自毁家门。我问过他原因,你猜是什么原因?”
我看着天上的月亮,思索了一会,“左达将军他大概是想早日结束战事吧。”
睿王摇了摇头,说道“可他却说,背叛纯粹源于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果然皇族之间,恩怨更是讳莫如深。我心里默默嘀咕着。
“自古红颜多祸水啊。没想到你夏晚春也能做一次祸水。”睿王仰着头看着挂在天空上的月亮,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怕是这北胡太子向你射去的那支箭,才是两人反目结仇的导火索吧。”
听闻此话,我有些沉默,左达将军虽出生皇室,又有着特殊的身份,自小定是经历不少磨难。但他的内心其实留有了一片净土,未染尘埃,我心中有些难过,是说不上来的那种。清冷的风吹过我的发丝,在月光之下我的眼眸有些空洞。
“怎么?感动了?”睿王侧过脸来,看着我。
我咧开嘴自嘲地笑了,“你当我是当时不谙世事的少女吗?”
睿王回过头去,顺手将茶点递了给我。“没有就好!”
“那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我接过茶点,拿了一块塞进嘴里,立马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干燥的点心嚼起来实在有些噎人,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睿王看着我这副模样,赶忙递了茶水过来。他站在了我的面前,看着我喝完一口茶水,表情严肃地低声问道“你想去看他?”
我捧着茶盏的手停顿了下,思索了片刻,抬头直视他的眼眸,郑重其事地回答,“嗯!”
睿王听完立马拂袖,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背对我不说话。
见状,我倒是有些忐忑,但我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生气?只得又小声追问着,“可以吗?”
当他缓缓转过身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正憋着笑,吊起来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晚风吹拂,我们两人没有再说话,在北疆这不大的院子里,只剩下这轮圆月下的相互拍打着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新叶不停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