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不是说了我是鬼吗，”她痴痴地笑，“你方才看到了，这世上的苦处这么多，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想多听我这一个故事。”

长思皱眉，蹲下来耐心道：“我是看你没有杀人，所以才想试试能不能帮你超度。你不把心结了了，就永远只能在这世间游荡。”

长思顿了顿，继续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你是一个鬼，你的时间是静止的。你根本没有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日升月落对你而言毫无意义。停在这儿，你就会永远在这里挣扎。”

长思说话时景寒宵站在她身后，他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九岁的姑娘，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一夜之间变这么多。

从前的沈长思，懒，小性子多，虽然天资聪慧，但总喜欢找他和绾音的麻烦。可是历劫之后的沈长思实在是像变了一个人，不仅忘记从前事，连心性也收敛得不再像从前一样。

莫非九重灵等的劫真的这么厉害？他抱着臂，左手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道此次回去就把灵等重新修上来，九重的劫自己也应当看看。

烟云听着长思的啰嗦，可她毕竟百炼成钢，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你才多大年纪，就来我面前说教？你当我这么多年白活了，这么多苦白挨了？时间对我没有意义，那又怎样，意义是什么，你倒是告诉我？我活着怎样，不活又怎样，超度怎样，永远待在这里又怎样，既然都是一场空，又何必再费心伤神寻什么意义。”

长思原本是想说通她，觅得一点她口中“主人”的消息，说不定能找到下一步行动的线索，可如今见她油盐不进，也不好强求，只能道：“无论如何，你别再害人了。你如今已死，不需要再吸食痛苦去克服恐惧，就此停手吧。”

烟云拉住长发，踱到方才瑶瑟跪拜的地方，露出一点鄙夷的笑：“小姑娘你是天真呢还是傻？我吸食痛苦吸食了这么多年，人间悲苦早已埋入我的骨髓，是供我生存的养料。你叫我停止吸食，就跟我让你从此不要吃饭一样，残忍而可笑。”

“那你想怎样呢？”长思无言。

她又笑：“要么，就地震碎我，叫我灰飞烟灭；要么，咱们从此阳关道独木桥，一别两宽，互不相扰。”

景寒宵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们会放了你，让你继续为祸人间？”

“那磨蹭什么，还不快动手！”倒像是她急不可耐。

长思伸手拦住景寒宵的剑，寒光一现又敛了锋芒。她不死心地问：“抬莲步，三生路，相思莫相负——我知道那是你一个人寂寞时编的歌，你是喜欢你主人吗？”

听闻此语，烟云大怒，她破口大骂道：“你放屁！别在这里胡乱猜测，要么下手要么滚蛋！”

长思道：“你并不是无药可救，说出记忆，我就可以为你超度。”

“怎么这么烦？谁要你们好心，不就是灰飞烟灭吗？”她看准长思，猛地急冲过来，洞里像有电闪雷鸣，景寒宵连忙拔出剑，可烟云没有往长思身上撞，反而直直把自己送到了聚满灵力的剑锋之下。

顷刻间山间光华流转，剑下的亡魂开始破碎，宛如漫天的萤火。烟云哈哈大笑起来：“我这才是终于死了，反倒要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小姑娘，如你所言，年年复年年，我很寂寞。”

她的声音越来越飘忽，灵光散开，只听见最后一句：“我是没有来世了，三生路，没机会走了。”

三生路，相思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