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辛嫂子这么快便做好了?”她浑不在意,一边倒水一边随口问道。
咏雪支吾:“娘子,这是街上甄味坊送过来的,说是顾老师让送的。”
又是顾闻白。苏云落皱眉,他的花样还不少。若是个其他的女子,心中定然欢喜不已罢。只可惜,他撞上她这块坚定不能移的石头。
不过,既然送过来了,便不能暴殄天物。苏云落让咏雪将食盒打开,一样样看起里头的东西来。
灵石镇虽小,但也卧虎藏龙。这甄味坊的菜肴首先在品相上便做得不错:一盅鸡丝淮山粥,一盅乌鸡红枣羹,一盅燕窝牛乳,两笼小巧玲珑的肉包子,一笼芋头糕,一碟子切得细细的碧绿莴笋,一碟子切得细细的羊肚丝,还有一碟子腌王瓜。
苏云落的唇角无意勾起一点弧度来:这顾闻白,倒是懂得抓住女人的胃,一看便是情场老手。
她将鸡丝淮山粥、燕窝牛乳和芋头糕挑出来,再挑腌王瓜出来,吩咐咏雪:“你拿出去与她们吃了罢。我这里不用伺候。”
咏雪见她精神已经大好,便欢喜地应了下去。
苏云落坐在桌前,缓缓地品尝起早膳来。
不得不说,甄味坊师傅的手艺真好,卖相好,味道也好。鸡丝淮山粥熬得正是火候,燕窝牛乳的品级也不错,芋头糕是咸口的,吃起来不腻,腌王瓜吃着脆口鲜嫩。
她食欲不错,几乎将食物都吃光了。
吃完之后,她忽而想到:既然顾闻白不差钱,口味又刁钻,那何必要苦苦到她家来学厨艺,受她折辱?
难不成,顾闻白对她,果真是动了心思?
不知怎地,苏云落忽而起了一阵恶寒。她这半生,除了在生意上使一些笼络人心的手段外,对男人,她其实是陌生的。
尽管小腹已然没有那么疼了,但一日三顿的药却要按时服用。熬好的药尽管不苦,但又酸又涩,喝下去有一股让人反胃的味道。
苏云落喝了两次,一张脸已经皱成了老太太。
她问咏雪:“这药还要喝多久?”
咏雪不好意思道:“娘子,药方被顾老师拿走了。不过,卫英大哥送了半个月的药量过来。”
竟然要喝半个月。苏云落窝在被子里,哀哀叹起来。
咏雪忍不住笑了,她虽然还没来癸水,但这些事儿也是耳闻过的。平日里娘子极怕冷,小日子一来,便病怏怏的,着实要调理身体。于是她劝苏云落:“娘子,良药苦口,您就忍一忍,这次将身体调养好了,下次小日子再来,便不疼了。”
吃药半个月,那她还不如疼上两日。苏云落心中如是想。不过咏雪担忧她,她还是很欣慰,应道:“那我便忍一忍。”
横竖无事,鞋袜铺子一切正常,那女子学堂又有顾闻白在操劳,她便痛痛快快地窝在被子中,抱着汤婆子,昏睡起来。
这一睡,便又是半日。待她再醒来时,屋里已经掌灯,火盆燃得极旺,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咏雪正低着头,坐在不远处的小杌子上,手上摆弄着什么。见苏云落醒来,她赶紧倒了一杯水,送到苏云落手上。苏云落低头一看,却闻到一股浓浓的姜茶味。
咏雪赶紧解释:“这也是沈大夫吩咐的,您以后要多喝姜水。”
好吧。苏云落认命地喝完姜水,又见咏雪递过来一片糕点。
她摇摇头:“我不想吃。”
咏雪一脸认真:“这是阿胶膏,沈大夫吩咐了,每日一片。”
苏云落:“……”
待到了晚上,咏雪端着一盆味儿怪怪的洗脚水进来。
苏云落目瞪口呆:“这,这又是什么?”
咏雪笑眯眯地:“这是艾草水,晚上用来泡脚,可以暖身子。”
苏云落:“……”那沈大夫怕不是将她当成药人了?
但不得不承认,泡了艾草水,她浑身竟然热起来了,钻进被窝里也没有往日那般冷。虽然到了后半夜,双脚仍旧冰冷入骨,但换得半晚安睡,亦算是好事。
只不过,那顾闻白不是要追……求她吗?怎么只在早上露了个脸,便不见踪影了?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待苏云落睡下,咏雪松了一口气,她趁着夜色,偷偷走到二门外。只见门边竹帘下,站着一个身影挺拔的男人。却不是别人,正是顾闻白。
咏雪低声道:“娘子睡得极好。”
顾闻白点点头:“你也辛苦了,早些歇下罢。若是你家娘子有什么动静,你自去隔壁叫门。”
咏雪应下,看着顾闻白光明正大地翻墙而去。
其实,她也不晓得这样是不是对的。但顾老师尚未成亲,对娘子又这般的捧在手心上的好……她,应该是在做好事罢?
若是娘子知晓那些姜茶、阿胶、艾草俱是顾老师买来的,会生气还是感动?
咏雪不敢想,赶紧呵一口气,钻进自己的房里。
其实,若是张伯年这般待自己,自己不管是龙潭虎穴,都要跳进去了。
墙的那边房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放着,卫英正埋头收拾。见顾闻白回来,他赶紧起身:“公子。”
顾闻白环视四周:“改日得空再收拾。”
这座宅子的格局比苏家鞋袜铺要大,但原来的主人不爱干净,生的孩子也多,哪哪都破破烂烂的。他们原来是做茶点生意的,有一个大灶房,但如今灶房被弄得烟熏火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今儿卫英寻到他们时,他们还不想卖房子。但卫英打听到似乎男主人虽然穷,却是个迷恋美色的,竟然在外头还养有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他与男主人密切地谈了几句,开出优厚的条件,男主人很快便咽了咽口水,在买卖房契上盖下自己的手指印。收下银钱后,以最快的速度搬出去了。
他们原来的东西顾闻白自然是不要,若按顾闻白的性子,乱七八糟的房子还得粉刷上好些天,而后再置办新家具,再搬进来的。
但如今他迫不及待,只让卫英将起居室收拾收拾,搬了一张床进来,便要住下了。
实在是太简陋了。如何能让公子就这样住下?卫英正要再表忠心,顾闻白自顾自进房,关门,将他留在外头。
其实,顾闻白是有私心的。
翌日,苏云落晨起,咏雪在替她梳头的时候,告诉她顾闻白已经搬到隔壁来了。
苏云落吃了一惊。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相貌尚可,若是精心打扮一下,还是能哄骗一些男人的。但顾闻白那个老狐狸,竟然真的要折戟在自己手上了?
早膳刚用完,咏雪去端药,却捧进来一个红木箱子。
“是顾老师亲自送过来的,说是给新邻舍的见面礼。”
花样可真多。
咏雪揭开红木箱子,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只见箱子里头,竟然是一对玄色的手套。每只手套的背面,镶嵌着一颗大大的红宝石。
可以说,作为新邻舍的见面礼,这一对手套,很大手笔了。
便是连苏云落见惯了世面的,也不由瞪大双眼。她拿起一只手套,轻轻摩挲了下。手套外面是牛皮做的,但里头做了一层兔毛,伸手进去,冰凉的双手顿时暖和起来。比起手炉,竟然还要好用。
苏云落戴着手套,一时竟不舍得将手取出来。
这顾闻白,果然是摸透了她呀。
他每每送礼,总送到自己的心坎中。
苏云落轻轻地摩挲着手套,想了一会,对咏雪道:“取一张帖子来,研墨。”
她要去拜访新邻舍,好好与他当面提个醒,她是心如古井般平静的寡妇,在她身上花心思,不值当。
顾闻白的回帖很快写来了,因他白日要授课,是以只有下了课才得空。他表示,为了以后邻居们的友好相处,他决意设宴,招待苏娘子。
表面一向不对盘的顾老师与苏娘子,要同桌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