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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有那么一瞬,卫苍从苏云落的脸上看到一种女子对男子的爱慕与依恋,以及姑娘家的娇羞,生怕郎君没看到自己时的不开心。那是这数日,他不曾在苏云落脸上看到过的。苏云落对他,只有一种敬重,以及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钦佩之情,但决没有爱慕。

卫苍面上没有显露,而是紧随着苏云落过去。

一瞧顾闻白,却仍旧是阖着眼的,只是微微的咳了一声。

苏云落将耳朵轻轻地贴在顾闻白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刚救回来那晚,他的心跳极度微弱,她好怕他撑不过去,愣是伏在榻下的小杌子上,握着他的手守了两日一夜。便是咏雪摆饭,她也没有心思去吃。

李遥想赶她回房,她却不肯,只衣不解带地守着顾闻白。交给旁人,她是决然不肯的。便是卫英,她也不放心。

直到两日后,他的伤口渐渐开始愈合,心跳才渐渐恢复之前那般有力,她才放下心来。却也渐渐地接受了他仍旧在昏迷,不曾能马上醒来的事实。

后来陈楼与卫英、小战身体已经大好,不需要卧榻休养了,才决定将顾闻白从她的房中迁出来,搬到顾家新宅里。毕竟,这边装了地龙,要温暖得多。

顾闻白搬了过来,她自然也搬了过来。若是个旁的女子,定是会顾虑世人的眼光。可她管不上了,她只想好好地待在顾闻白身旁,好生照料着他,让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

再说了,她答应过他的,若是他全须全尾的,事后便要嫁给他的。

是以她将中间那堵墙给开了一个小门,又让李遥作主,新雇了一些下人,好让卫英他们歇一歇。毕竟简言也快临产了,卫真怕是顾不上这边。她得不让昏迷的他操心。

心中却悄悄的叹了一声,终归是改不了劳碌的操心命。

但那一声叹,却是带着欣喜的,以及一丝期待。

毕竟,顾闻白与赵栋,是不同的……罢?

卫苍微微俯身,伸出手,轻轻搭在顾闻白的脉上。这些日子,因顾闻白日渐好了起来,虽然还昏迷着,但总算不用马大夫一日跑好几次了。然后卫苍道,他在军中,跟着随军大夫,颇是学了一些医理,把个脉是没有问题的。经过马大夫验证,卫苍能抵半个大夫,这几日便由他帮着把脉了。

卫苍轻轻地听了片刻,才笑道:“聆羽这几日,怕是盼着过年了,有欲醒来的迹象。”

苏云落便笑:“太好了。”

卫苍见她仍旧伏在榻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顾闻白,便会心一笑,轻轻地离去了。

苏云落余光看着卫苍的衣袍出了门槛,才直起身来,倒了一碗热水,用调羹舀了,吹凉了,轻轻地喂给顾闻白。

喂了一口。她道:“今儿是二十七了,马上过年了。这可是我们相遇之后过的第一个年。”

喂了第二口。她道:“我这个人是商户,很是抠门的,你若不是不醒来亲自给我发压岁钱,我会生气的,还会记仇。”

温热的水灌进顾闻白的嘴中,有一些流了出来。

她早就熟能生巧,拿起旁边的手帕,轻轻地替他擦拭起来。

接着喂第三口。她道:“因着照料你,我这些日子,都忘了泡牛乳,敷美颜膏。幸得没长出皱纹来,不然定会生气的。”

接着喂第四口,却是全都流了出来。

苏云落嗔道:“我没恼,你倒是生气了吗?”她将那些漏出来的水都拭去了,放好茶碗。捉起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眼边,“你的手,好凉。以前你总说我的手冰冷,替我寻了暖玉,又替我寻了手套,可你自己呢,却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若是娶了媳妇,怎地让人家放心?”

顾闻白气息均匀绵长,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停顿了须臾,苏云落又缓缓道:“顾闻白,你快快醒来,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外头卫苍静静地听着,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中庭处,几株梅花热烈地开着。

李遥在梅花不远处摆了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煎着茶,旁边的矮几上摆着棋盘。

见卫苍出来,他朝卫苍招招手:“卫将军,下两盘。”

卫苍含笑,在凳子上坐下,自顾自倒了一碗茶吃了,才道:“李管事好兴致。”

李遥捻着一枚白子:“过年嘛,总是偷得几日闲的。再说了,这两个院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会下棋的,闷死我了。听卫英说,卫将军文武双全,六艺无一不精,李某顿时寻了棋盘,盼与卫将军过过招。”

卫苍看着李遥修长的手指将白子落在棋盘上,他也拈了一枚黑子,面噙笑容:“李管事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黑子落下,生机勃勃。

“哦?此话何解?”

李遥捻着白子,左瞧右瞧,小心翼翼。

“李管事虽是管事,可这爱好,却是不一般。”

“下棋不过平常事,如何不一般?”

对弈间,咏春端来热乎乎的栗子糕,芋头糕。

香味四溢。

对弈费脑子,又吃着茶点,肚子容易饿,二人各自拈了糕点,送进嘴中。

卫苍笑:“李管事风度翩翩,瞧着是出身富贵门的,为何甘愿在苏娘子手下,作一名默默无闻的管事?”

黑子断了白子的一线生机。

呵,倒是有几分本事。

李遥捻着白子,云淡风轻:“李某虽出身富贵,可家道中落,苏娘子家大业大,李某贪图那几分俸银,便甘心做了管事,有何不可?”

白子突出重围。

卫苍的手指轻轻叩着,目光凝视着李遥:“卫某在军中,有一好友,名李克,他长得竟然与李管事有几分相似。”

黑子再次断了白子的生机。

“那李克,也曾对我知无不言。他道,他家中嫡亲的四兄弟,因着一个小姑娘,竟然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他最小的弟弟,从此不知所踪。这些年,白了老娘亲的头,痛了老父亲的心。可这弟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白子迟迟没下。

李遥抬头,朝卫苍笑:“卫将军,茶好吃吗?”

他这话一落,卫苍才觉自己的肚子有隐隐的痛。到底是在沙场上厮杀的,他不动声色:“李管事的茶,自然是好吃。”

李遥见卫苍的额上渐渐沁出冷汗来,心中好笑,面上假意关心:“卫将军,你那好友,家门可真不幸哪。”

腹中越发的疼痛。卫苍的笑容越发的深:“卫某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交待陈楼,卫某便不陪李管事下棋了。”

他顾不上李遥满脸的笑容,只起身快快离开。

良久,寒风轻摇,曳着一树的梅花,分外妖娆。

李遥仍旧拈着一枚白子,面上却露出一丝狠决来。

解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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