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料到,他看上何阁老的小孙女,却是牵扯到众多利益,最后成为太子与吴王博弈的最后一颗棋子。
原来二人势力均衡,各自站队的大员势均力敌。
但偏偏,他却看上何阁老的小孙女。
京中的纨绔子弟都省得,李小爷虽然玩得厉害,在坊间鼎鼎有名,但还没有对哪个女子动过心。
李小爷曾放话:“哼,京中哪个女子长得能有我好看?我李小爷要娶的人,定然是长得比我好看的。”
这回要求娶的姑娘有了,没成想,却是噩梦的开头。
他一向玩乐在外头,哪里省得那些官员肚中的弯弯道道,哪里省得同样年纪的太子与吴王,想得更长远。他还在吃喝玩乐的年纪,那两位已经斗了无数回了。
那些他不想去回忆,却只记得何悠然冒着大雪来见他。她眉眼如画,穿一件雪白的狐裘,戴着毛茸茸的帽子,拉着他的手,笑道:“我要随祖母回老家江南府探亲,这一走,怕是要走三个月,你可千万记得想我。还有,不准想别的女子。”
彼时他们不打不相识,已经心意相通,互许终身。在家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见了许多次。一次又一次的感情比上一次越加的浓烈。他们曾依偎着商讨过了,待李遥考取了功名,便向何家求娶。
一切都臆想得那么美好。
直到何悠然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他疯了似的要到江南府寻她,却被长兄关在屋子里。
长兄斥他:“你平日里吃喝玩乐便罢了,怎地要招惹那何其成的孙女?你是要父亲死吗?”
他没想要父亲死,父亲却要他死。
身为父母最宠溺的幺儿,他没想过,有一天,父亲派来护卫他的人手上的刀会转向。
若不是遇上老师,他就成了孤苦无依的亡魂。
尽管他想着要死了去寻何悠然,他的然然。若生不能作夫妻,他便是入黄泉,也要寻到她,将她拥入怀中,剪下一缕发,结发为夫妻。
停了的雨又下起来。
李遥捏着一根梅枝,看向顾闻白,语气淡淡:“顾闻白,可有什么好法子?”
顾闻白没有立即回答他。
他望向苏云落,视线在她娇艳的脸庞停留。
自从他醒了之后,还没有认真地与苏云落讨论过这个问题。
他语气比天色要沉:“那吴王,比我们想象中更难缠。在灵石镇,除了黄盛福,他还留了不少人在此。只不过那些人因折了黄盛福,是以不敢轻易动手。我想,他们是在等待吴王来。”
“两个办法,一是到吴王的封地去寻他,将他杀了。二是在灵石镇布好天罗地网,待他来,再将他扑杀。”
无论是哪一个办法,都没有一半的把握。那吴王是藩王,手中能人不少,当年不过才十岁便懂得拉拢大臣,为自己谋取支持。那是个站在权力斗争顶端的男人,他们两个逃离京都的败将,能扳倒吴王那样的人物吗?
李遥的目光深长而悠远:“那我们便在这,待风起。”
他与然然,已经分离得太久了。他不想离开她,这辈子剩下的时光,只想与她相依相偎。
顾闻白拧紧眉头。
苏云落轻轻地握了他的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三人没有再出声。
其实他们都省得,那将是一场豪赌。或许,还是一场浩劫。
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伤害减到最低。
烟雨蒙蒙。
镇外山林上,新发的桃花在雨水的攻势下,落了不少。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走在狭窄的小路上。
厚重的帘子虽然挡了冷风,却挡不住冷意。狭窄的车厢里挤了两个人。
苏云落有些不好意思,假装望着窗外的景色。其实也无甚好看的,新耕的土地还没有种上作物,光秃秃一片。
对面的男人也没有看着她,一上车便只捉住她的手,道:“我替你暖手。”于是一路上也没有松开过。
男人低低地说着话,说了一路。
他说:“落儿,这次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他说:“大不了,我们寻一个山头,占山为王,你做寨主,我做寨主背后的男人,可好?”
苏云落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成了匪,他倒是师出有名带了兵来歼你。”
男人便笑:“到时候还不省得谁歼谁呢。”
苏云落睨他:“身上有了十几道疤痕,胆儿倒是肥了。”
男人紧张兮兮:“落儿,你可是嫌弃了我?不过,上回我已经托了毛头头,倘若护镖到京城去,便替我买几瓶玉雪膏回来。那玉雪膏听说,消除疤痕是最好不过了。”
苏云落睨他一眼,没应他。
顾闻白绕啊绕,说了一路的话,总算绕到了卫苍身上。
他没敢看苏云落的双眼,只摩挲着她嫩白的手指,低声问道:“你还看他写的话本子吗?”
苏云落一本正经地反问他:“看呀,为何不看。”她叹了一口气,“横竖又没有别的人写话本子与我看。他写得挺好的。”应该说,当初的卫苍,还没有完全失去初心,那本书,写得确实好。
顾闻白这回没出声了。
好半响才又憋了一句:“或许哪一日,别的人就写了更好的话本子呢。”
苏云落闲闲道:“那便等那一日罢。”
车到了之前苏云落从顾闻白手上买的那块地。
虽然下着细雨,但并不妨碍干活。
地头上挖着地基,预备起几间房屋。好几个庄户在做活,其中有一个,正是发现男童尸体的。他身上穿着短褐,头戴斗笠,憨笑着:“东家。”
苏云落点头:“辛苦了。修好房子,趁着天暖雨润,将桑树都种了。”
“是。”几人应下,面上不敢露出轻蔑之色。这位苏娘子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却是颇懂种植之道。
顾闻白打着伞,小心翼翼地遮着苏云落。
二人走在新垦的地上。一眼望去,满地细小的绿。远山上,朦胧的桃红洇在雨中,煞是好看。
却是新绿遍地,桃花迎春风。
二人静静地享受着静谧的时光。
顾闻白忽而听得苏云落道:“我只一心向你,旁的人,不会记挂。”
解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