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没有小鱼干,但是有去岁冬日辛嫂子风干的腊鱼。辛嫂子手艺不错,腊鱼腌得味道正好。
张三娘用剪刀将腊鱼绞成细条,装在一个小篮子里,递给小果。
小果接过腊鱼的时候,张三年恳切道:“以前我家常养猫,对猫的习性倒是了解一二。”
小果眼一亮,不过,似是想到什么,他又将话咽了回去,提着小篮子进了房。
张三娘攥紧双手,掐得自己的掌心疼疼的。春夜渐寒,在灶房干活时常汗流浃背,她穿得并不多。此时春风带着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便觉得有些冷。最好的时机已经失去,她默默地转身,正要走。
后头传来小果的叫声:“张姐姐,你快进来。”
那猫像是成精了似的。对腊鱼的诱惑毫不在乎,只窝在何姑姑的被衾上,舒服得像是自家的窝一样。小瓜不禁怀疑,以往他们没注意,说不定这猫便时常窝在这上头。
可恶!
张三娘垂着头,跟在小果后头,进了隔间。她不敢多张望,但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俱是极好的东西。她隐隐约约听说过,原来堪园是顾老师预备做新房用的,修缮的时候颇是精心准备。却不知为何,如今倒是李遥住在堪园里,苏娘子与顾老师则挤在折园中。
张三娘猜测着李遥的身份,想着以后若是她成了李管事的娘子,以后定然也是住在这堪园中的。
小果止步。
张三娘看着垂垂帐幔,目光再往上移,看到一张新刮刮的箱式大床,床板雕花精美,被衾轻柔,一只狸猫竖着一双绿眼睛正看着她。
啐,差些忘记是自己放进来的了,这猫的眼睛,还怪瘆人的。
张三娘的视线继续前移,最后落在一张绝美的睡颜上。
饶是她曾走过好些地方,见过好些大户人家的精心娇养的姑娘,也不曾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便说是西施转世,洛神下凡也不为过。怪不得,怪不得李遥要将她牢牢地藏在这堪园中,像金丝雀一样娇养着她!
张三娘的心似被猫抓,抑压不住的嫉妒。为什么长得那般美丽的人不是她,为什么被李遥捧在手心的不是她!
她长得也不差,却只能与老迈的爹爹四处流浪,靠卖馄饨为生。那些寒风刺骨的冬夜,她的手冻得生痛,卖馄饨的钱却买不起一瓶药膏。因为她长得秀丽,还要时不时的承受那些好色之徒毫不遮掩的目光。她日日夜夜都渴望着,能有似李遥那般俊秀的英雄,驱马而来,将她带离那永远散发着油腻气味的馄饨摊子。她不想做厨娘,她只想做娇娘!
不省得张三娘心思千回百转,那只狸猫见来了熟人,越发的慵懒了。四肢伸直,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露出尖利的牙齿。
小瓜低声道:“张姐姐,你快将他弄走。”
张三娘回过神来,笑道:“不慌。”
她从小篮子里取出几条鱼干,脚步放轻,面带笑容,轻步上前。小果瞪大双眼,正要阻止,便看到小瓜摇了摇头。事急从权,若是被这野猫用利爪抓伤了何姑姑,李管事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他们。倘若这张三娘能将野猫顺利诱走,事后他再与张三娘串好口供,这件事便揭过了。
张三娘拿着几条鱼干,轻轻地坐在床榻上,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狸猫。狸猫被人轻柔地撸着毛,舒服地眯起双眼,咕咕叫着,全身放松。
不过,它对张三娘手上的鱼干,竟然毫无反应。
张三娘忽而觉得这猫十分的通灵性。若是它果真为了那几条鱼干折腰,那便没有她什么事了。张三娘方才低落的心情再度扬起,将狸猫撸得更舒服了。
被撸得舒舒服服的狸猫被张三娘抱在怀中,眯着眼睛,用鼻子看着小瓜小果。
张三娘抱着狸猫出去了,没有邀功,没有威胁小瓜小果,两个小男孩感激不尽,在心中暗暗记下张三娘的恩情。
待走到无人僻静处,她放下狸猫,继续撸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几根鱼干掏出来,喂给狸猫。
那狸猫果真似成精了,这回将几根鱼干吃得干干净净。
张三娘很满意。她想着李遥俊秀的容颜,将自己想成方才那容颜绝美的女子,一颗心漾了又漾。
李遥往旁侧一躲,躲过了苏云落的簪子。
苏云落似是毫无知觉,仍旧朝他刺过来。
吴王仍旧在一旁观战,看得津津有味。被李遥甩在地上的雅夫人则没有人管。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方才那优雅无比的雅夫人此时狼狈不堪。
一个美人掩嘴笑了起来:“阿雅姐姐诶,不美了。”这雅夫人仗着她精通几分医理,深得殿下的重用,去哪都带着她,美人们早就恨不得雅夫人早早死到一旁。横竖,殿下虽倚重她,对她却是极狠辣。便是她那三个亲生女儿,也是交由王妃管束,十天半个月还不能见上一面。哼,大家都是因为长得像殿下心中的白月光才得了他的恩宠,她偏生与大家不一样!
雅夫人飞快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闻言,朝那美人看了一眼。
她年岁不小了,又擅于谋划,此时眼神便带了一股剐人心神的寒凛。
那美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伏进吴王的怀中。
吴王看得拍起手来:“本王最爱看狗咬狗了,精彩,精彩!只可惜了苏掌柜,姿色还不错。”
李遥也不吭声,只默默地躲着苏云落的攻击。苏云落像一个无知无觉、毫无感情的杀手,不断地用簪子刺着。不知不觉,二人退到了马车处。
李遥忽而喝了一声:“毛茸茸!”
毛茸茸张手,抖起一条粗麻绳。他比李遥还要高壮,一根粗麻绳抖着,捆向苏云落。“对不住了,东家!”
吴王眉头一挑,嘴角越发的上扬。
蠢货!他新得的那药,岂能是一根小小的粗麻绳便能缚住的?看来那李小四,脑子也不怎么样嘛。害他当年还特地派人将何悠然回老家探亲的马车给劫了,还以为李小四能将京城搅得个翻天覆地,谁料却是一块巨石投进池塘中,半点水花都不起。
一个女人而已,至于吗?
雅夫人掏出帕子,又掏出一副小铜镜,细细地抹着自己脸上的灰尘。幸好春夜暗沉,她便是擦掉脸上的粉,阿宁也瞧不清她脸上的细纹。
那条粗麻绳倒是捆住了苏云落,可不过须臾,苏云落的脸便扭曲了。
解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