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着拓跋嗣身边的钱公公进入北魏皇宫之前,夏平安抬头,再次看了看天空。
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好几年了,这几年,他多次被拓跋嗣召入宫中询问天象数理,每一次的结果,都证明他是对的,拓跋嗣心服口服,整个北魏,都把他当成了神人一般的存在。
天上,满天星河璀璨,但荧惑星却消失了。
整个北魏都城,从皇宫大院,到那些高官贵族的豪宅,无数人此刻都在院子里,像打鸣的公鸡一样,一个个盯着天空在看,一个人心中惴惴不安。
荧惑星于昨夜在天空之中突然消失不见,只是一日之间,这北魏都城就已经流言四起,到了今晚,天象之中还是未看到荧惑星,于是拓跋嗣再次请夏平安入宫问对。
荧惑星,就是火星!
生活在后世的人恐怕很难想象古时候人们对天象的重视程度。
如果把后世的天气预报,各种地震灾害预警,各国政治变乱,再加上战争情报等因素全部加在一起综合起来的分量,其重要性,就和这个时代人们对天象的解读差不多了。
解读天象的学问,古代名为七政,金木水火土五颗行星再加上太阳和月亮,总数为七,研究观测这七颗最重要天体变化预兆的学问,就是七政。
真正掌握七政学问的,都是这个时代的牛人。
“崔大人,快点,陛下现在都着急了”钱公公一边在前面带路小步快走,一边低声和夏平安说着,“现在陛下最信任的就是崔大人,上次反对迁都的就是崔大人,结果证明崔大人说的对,那天灾,果然很快就过了,难民也安置了,来年都是风调雨顺,要是陛下上次听了那些人迁都的鬼话,现在谁还能过安稳日子,唉,你说这荧惑星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弄得人心惶惶的,一天时间,这城里就各种说法都有了,陛下今天晚膳都没怎么吃”
“钱公公不必担心,这荧惑星不是消失,只是其轨迹飘忽,有时难以观测而已,这次的预兆,与我魏国无关”夏平安平静的说道。
“有崔大人这话,我就放心了”钱公公也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很快,钱公公就把夏平安带到了皇宫的一个花园之中。
拓跋嗣没有在大殿,而是在花园里,抬着头,眉头深锁,也在观察着天象,几个博士,司天监的官员,都战战兢兢的站在拓跋嗣的身边,一个个脸色有些惶恐。
荧惑乃凶星,荧惑星有异象,所有人都害怕。
看到夏平安面色如常的走来,拓跋嗣如释重负,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刚才拓跋嗣问荧惑的轨迹有何预兆,众人都不敢说话,也无法解释,生怕说错了掉脑袋,崔大人来了,那就不怕了,整个魏国都知道崔大人的本事,神机在心,精通天文地理之象,要是不懂的,问崔大人,准没错。
一干博士和司天监的官员连忙对夏平安行礼,夏平安走过来,那些人自动就全部退后了,乖乖竖着耳朵听着。
“崔卿看这天宇之中,荧惑星为何消失,这荧惑为凶星,这预兆可对我魏国不利?”拓跋嗣焦急的问道。
夏平安看了看天空,脸色一整,“启禀陛下,按照春秋左氏传所说,神降于莘,其至之日,各以其物祭也。如今我以其日期来推断,荧惑星消失的这一天,在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阴云,也就是说,这荧惑星消失,确实是灾星大降临,有不好的预兆,乃是大凶之兆!”
夏平安一说,几个博士和司天监的官员都身子一抖,面露惊恐之色,那拓跋嗣的脸色也一下子无比难看。
“崔卿,这凶兆可有办法化解?”拓跋嗣连忙追问。
“陛下不用担心,这荧惑星消失在庚和未,皆主于秦,这就预示着,这灾难和我们魏国无关,将会映照在秦地,也就是大秦帝国的皇帝姚兴身上,荧惑为火,兆于秦地,来年大秦恐怕要赤地千里,刀兵起于内,那姚兴年事已高,经此变乱,恐怕时日无多”
夏平安知道,到了明年,大秦帝国真的发生百年罕见的大旱,赤地千里,国内政治局势急转直下,谣言四起,姚兴的三儿子姚弼急于夺取长子姚泓的太子位,发动了动乱,最终,动乱失败,姚弼被处决,经历一番叛乱之后,大秦元气大伤,姚兴原本就身体不好,这么一弄,病情突然恶化,不久就驾崩,整个大秦的气数,也就没有多少了。
听到夏平安这么说,拓跋嗣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放心下来,这种事,死道友不死贫道,和他没关系就好,但一转念,拓跋嗣又脸色一肃,吩咐周围之人,“崔大人刚才所言,尔等都听到了,这话就在这御花园内,不许流出,谁要多嘴让皇后知道,寡人追查下来,就砍谁的脑袋?”
花园内一干人连忙称是,不敢多嘴。
拓跋嗣的皇后正是姚兴之女,前些年兔子入宫,夏平安给拓跋嗣占卜说来年姚兴会送一个公主来,第二年,大秦果然就把公主送来了。
随后,拓跋嗣挥手让其他人离开,单独留下夏平安在花园的亭子里说话。
“听说崔卿前些日子又喜得麟儿,寡人还未向崔卿道喜呢,这两年我看崔卿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健朗,气色大胜以前,不知崔卿有何养生妙法?实不相瞒,宫中嫔妃甚多,寡人虽然依然年轻,但也感觉大不如前了”拓跋嗣居然和夏平安诉说起男人的烦恼来。
“启禀陛下,心中欲少,自然养生,我也是最近两年才突然悟到的这个道理,前些年我殚精竭虑,著书立说,皓首穷经,操心的事情多,前几年我书房失火,一把火把我几十年心血化为乌有,我反而看开了,把书放下,一切随缘,有时间就到处走走看看,于山川江湖之中看天地的大文章,身体反而好了”夏平安胡诌道。
拓跋嗣摇着头,“可惜了,可惜了,寡人早就听说崔卿注释的经典乃我魏国一绝,没想到却被火烧了,那坊间传说崔卿出游遇到异僧得授大乘离文字普光明藏经一卷也是真事喽?”
“的确如此,那异僧来无踪去无影,颇为神异,自始至终也没说自己名字,后来我和夫人曾到处遍访寺庙,都未见其那异僧之踪迹,我现在每日读那大乘离文字普光明藏经,感觉自己俗念顿消,夫妻和睦,再无功名利禄之心,一切顺其自然!”
拓跋嗣原本想和夏平安再聊聊灭佛之事,但发现崔浩完全不上套,对这事再也提不起兴趣,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了,只是在夏平安离开皇宫之时,又让身边太监赏赐了夏平安一些绢帛之物。
夏平安回到家中书房,刚刚坐下,崔家弟子崔明求见。
“见过大伯”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崔明看到左右无人,才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递到夏平安面前,布包内,有一根拇指粗细的漆黑的铁管。
“一月产多少支?”
“按大伯所教之法,崔家的作坊内,这铁管一月可产210支,我们从灾民中招募人手组建的农庄今年全部丰收,大伯把农庄之地赐给那些灾民,那些灾民俱愿为我崔家效死,从那些灾民青壮之中挑选征召的马队已入西凉”
夏平安看了,微微点了点头,心说,终于有点自保之力了。
一切果然如崔浩所料,到了第二年,秦国果然赤地千里,祸起萧墙,拓跋嗣对崔浩,更加倚重。
等夏平安再次进宫为拓跋嗣解读天象,已经又过了几年。
泰常三年,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横空八十多日,彗星出于天津之星,入太微,经北斗而过,再掠紫薇
这样的天象,许多人一辈子都未见到过,引起北魏上下大惊恐,在这之前,许多人一辈子都未见过这样的天象。
一群博士和司天监官员翻遍典籍,终于在典籍汉书之中看到这样的记载,王莽篡位前,彗星出入。
听到这样的话,拓跋嗣大恐,又把夏平安招到皇宫。
“陛下放心,而今我魏国主尊臣卑,上下有序,民无异望,所以,这灾难不会出现在我魏国,而是会出现在我魏国南方的一个大国,那大国,主弱臣强,即将有大变发生!”
拓跋嗣一听,心中又松了一口气,那南边主弱臣强的大国,那就是晋国啊,现在晋国国内,司马德文形同傀儡,已经到了极限,刘裕权势熏天,功高盖主,在晋国的声望,已经达到了顶点。
“崔卿所言那大变,要到何时?”拓跋嗣问道。
“不出两年!”夏平安肯定的回答道。
“没想到晋国也会走走上这样的道路,以崔卿所见,对一个国家而言,这样的灾祸,如何才能避免!”
“古人有言,夫灾异之生,由人而起。人的行为无缺失,妖不自作。故人有缺失于下,则灾变见于天上,天事恒象,百代不易,人的福祸,皆自心而出,想要无祸,时时修德自省,所行无缺,无愧天地黎民,自然无祸!”
“崔卿所言,大善!”
应对完之后,夏平安再次走出皇宫。
他这几年养了几支马匪,之前投入巨大,没想到现在那些马匪居然开始赚钱了,横行北地,掠夺财货,已经成为他手上一支彪悍的力量。
夏平安正在想着要不要玩把大的,彻底把历史改变,多弄点神力,没有任何预兆,这界珠的世界一下子就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