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言面色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起初的震惊，到后来的迷茫，枉然，羞怒，难过……纷杂的滋味从他心中掠过，然后趋于平静。

“你要喝水吗？”片刻后，他嘴里蹦出这么一句。

莫小珏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是她来不及仔细思考，嘴里急急喊道：“阿梧呢？舞婆呢？”

子车言心里有个小人在疯狂喊话：作为英俊潇洒的丞相少爷，你难道连尊严都不要了吗？人家根本就对你无意！难道你以为你的脸是无所不能的通行证？

莫小珏见他沉默不语，心里一片焦灼，急急忙忙又问了一遍：“阿梧呢？舞婆呢？”

子车言还在天人交战之中，他这二十几年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修行也比别人轻松不知道多少倍。他从不知，挫败的滋味是这样的苦涩，就像上次穆子海给他喝的一杯浓郁的普洱，苦的绵长，涩的悠远。

为什么就连穆子海那模样的，都有人扑上去摁倒据为己有，而自己这般天人之姿，却无法走进面前人的心底？难道是因为自己出现的太晚了么？雍若是谁？为何从未听过？

莫小珏见他还不说话，以为他也是刚刚苏醒，身体还有不适，便关心的问道：“子车言，你还好吧？”

子车言心头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莫小珏，“你还记得我是谁？”

莫小珏挣扎的从床上起来，看了地上躺的阿梧一眼，然后踉跄着往厢房去，嘴里很随意的说道：“你是睡糊涂了？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是谁。”

子车言心里的小人被他轰的一拳打到。

他快走了几步，搀住了莫小珏的腋下，心情莫名有些好，“你现在要干什么？我帮你。”

莫小珏喘了两口气，原本不应该让子车言知道舞婆的存在，难保他不会走漏风声。

只是昨夜发生的一切，恐怕难以逃脱子车言的慧眼。

莫小珏想了想，苍白的小脸很认真的看着子车言，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子车言，我可以相信你吗？”

子车言心里另一个小人开始欢呼雀跃：你看！她准备对你敞开心扉了，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于是，他郑重的回望着莫小珏，点了点头。

莫小珏将厢房的机关告诉了子车言，拜托他去把舞婆给带出来。

子车言依言将柜子上的药罐子旋转了两圈半，柜子无声往旁边滑开，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门洞，蜿蜒的楼梯不知道通向哪里。

他回头看了莫小珏一眼，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这条路，一直延伸到地底很深的地方，子车言走了一刻钟才看到明亮的火光。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圆形的房间，看起来像炼药室，四周一圈的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材，而屋子的正中，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青铜药鼎，药鼎前方的蒲团上，趴着一个白发老妇。

这人应该就是莫小珏所说的舞婆了。

子车言上前将舞婆抱起来，老人很轻，生机全无，显然已经死了很久。

他抱着舞婆转身，眼角扫过青铜药鼎的一角，那里刻着一个古老的甄字。

子车言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姓甄，炼药，那岂不是？这怎么可能？神药阁为何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又为何藏匿在莫尚书的府里？莫小珏跟这个老妇又是什么关系？

他抱着舞婆的尸体，走回房间，面色古怪的看着莫小珏。

莫小珏不曾注意，她定定的看着舞婆蜷成一团的尸体，没有哭，没有悲伤，甚至有些面无表情。

舞婆死了，阿梧重伤，还魂丹下落不明，她所有的坚持，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和愚蠢。

她明明知道舞婆炼药的本领不及弄婆五分，弄婆为了她而死无葬身之地，现在舞婆又因为她的执念而亡。

如果她不坚持要修复受损的神魂，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子车言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莫小珏的表情，直到她眼中的一束光寂灭，他才飞身上前抱住了莫小珏摇摇欲坠的身躯。

原来她不是不在乎，而是藏得深。

子车言将她放回床上，翻过墙头回了丞相府一趟。

片刻，他拎着一身漆黑的车夫返了回来。

车夫眼里全是诧异和探究，不知道子车言偷偷的带他来此处为何。丞相府的人可还都在外面焦急的搜寻他本人呢。

子车言指了指地上的阿梧，“救她！”

车夫看了看地上的女子，面容清丽，中上之姿，浑身是血但是暂时死不了。

他抬头看了子车言一眼，心说难道这是你的新欢？

子车言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凉，“无命还我！”

车夫打了个激灵，想起自己还欠着人家还不完的债，连忙走上前去查探阿梧的伤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玉米粒大小的一颗药丸，塞进了阿梧的嘴里。

车夫忙完，朝着子车言拱拱手，“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子车言又指了指床上的莫小珏，“还有她。”

车夫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让我救一个凡人？”

子车言一把将他拽到床前，“难道你不行？”

车夫咬咬牙，“行！”

黑衣人上前，伸手搭在莫小珏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子车言心中一紧，忙问道：“如何？”

“这姑娘是被雷劈了么？体内有残留的天雷之力，而且经脉都给烤焦了。等等，这经脉异于常人啊……奇怪，真奇怪。”车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偷偷观察子车言的表情，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子车言这口味够独特啊，车夫暗笑。

不过面前这姑娘也很怪，一介凡人竟然被雷劈了还没死？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等等，为什么她的机能在快速的恢复？这种感觉让他莫名觉得熟悉，想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是什么，心中十分震惊。

“你竟然给她吃了绝地逢生大补丸？你你你…”车夫指着子车言的鼻子，气的说不上话来，“你是不是偷了我师傅的神药？”

子车言想起来之前小人吐的那个药丸，不过它此刻安睡着，就像一个普通的玩偶。

“快说，你是不是偷了我师傅的神药？你这不是要他的命嘛！”车夫气急败坏，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一脸不在乎的家伙。

子车言也有些楞，那个不明物体，竟然张口就是一颗神药，它到底是什么宝物？床上这小姑娘的秘密有些多啊……难道神药阁是因为它才遭到了覆灭？

车夫又在追问，他觉得这事不能解释给对方听，便冷冷的回道：“是又如何？”

唰地一声，车夫抽出一把黝黑的宝剑，“来战！”

子车言身体表面浮现出神之庇佑，斜睨了他一眼，有本事你来打啊！

车夫愤愤的躲了跺脚，嗖一声跑的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