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莫小珏此刻的眼神很清澈，不像以往那般像藏着一把利剑，叫人不敢亲近。

子车言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亲近的人遇难而亡，而她却像卸下了什么包袱一般，整个人似乎都轻松明媚了许多。

他走到床边，坐在凳子上，看着莫小珏，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我相信你。但是如果你想说，我很愿意听。”

莫小珏被子车言真挚的眼神注视着，心神不免有些激荡。她垂下头，再抬起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故事很长，以后再慢慢同你细说。只是目前，我想杀一个人。”

子车言，刚听到以后两个字，便精神一震，她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是不是在余生的时间里慢慢讲给自己听？

莫小珏见子车言一脸古怪的神情，对自己要杀人这件事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表情，觉得有些奇怪，出言相问：“子车公子，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哦。对，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子车言满脑子双宿双飞的画面，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不，我不想等，我想在赏花大会之上，就杀了她！”莫小珏的眼神里透露着某种决绝。

子车言回过神来，听到莫小珏的话，怔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要杀谁？交给我来处理！”

这回轮到莫小珏震惊到无以复加，“子车言，难道你都不问问我要杀的是谁吗？”

子车言默默的注视着她，“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莫小珏觉得脑壳疼，为何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非逮着自己不放？难不成是前世的孽缘所以今世以这种方式报仇来了？

莫小珏想了想，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杏花楼楼主，我用这块玉牌跟你提最后一个要求。”

子车言笑了，“这玉牌是我给你的！”

“我知道。”莫小珏弱弱的说道。

“你想起来了？”子车言又笑。

“想起来一点点。”莫小珏底气有些不足。为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玉牌是给我未来的媳妇儿准备的！”子车言终于说出这句话，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他仔细观瞧着莫小珏的神色，不放过一丝一毫。

莫小珏的脸上先是闪过了一抹红晕，随即便有些恼怒，“不是有三块玉牌？”

子车言又笑，笑声飞扬，直刺进了门外阿梧的心。

“从来都只有一块玉牌，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子车言很严肃的说道。

莫小珏迅速的低下头，再抬头时眼睛里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我要杀音韵公主，你舍不舍得？”她决定不理会子车言的告白，单刀直入。

子车言愣住了，随即有些恍然，“为了莫青橙？”

“我想跟杏花楼要一种可以诛杀修行者的毒药。”莫小珏不想解释，解释太麻烦。

子车言定定的看着她。

莫小珏也直直的回望着他，“听说她救了你的命。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子车言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问道：“若我不同意，你待如何？”

莫小珏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热血和坚定，“正面挑战音韵公主，生死不论。”

“那无异于送死，为何不能再等等？”子车言被莫小珏突如其来的想法弄乱了思绪。

“我已经等了十年，蹉跎了十年，不想在等。”莫小珏的脸上出现一片潮红，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她坐在那里，就这样把自己的计划和想法说给他听，毫不设防，又或者是觉得他比较可信？子车言觉得自己应该庆幸的，至少他们之间有了一丝丝进展。

但是此刻杀了音韵公主，会违背很多人的意志。他未必能护得住她啊……

子车言皱眉，陷入思考，面有挣扎。

莫小珏觉得自己是昏了头，为什么要说给他听？音韵公主是大犁国的骄傲，是无数男儿心中的月光女神，这天底下想要伤害她的人应该微乎其微！或者可以干脆一点说，这个天下，大概只有她和阿梧希望那个人死！

莫小珏精神有些萎靡，摆了摆手，“你走吧。”

子车言似下了什么决心，抬头看着她，“你不要着急，容我去部署一下。”

莫小珏只当他是推搪之词，不置可否。

子车言匆匆走了。

莫小珏又唤阿梧进来，对她说道：“我要去杀音韵公主。”

阿梧睁大了双眼，不知道为何她突然做了这个决定，而且是在现在这种极其不利的情况下。

莫小珏又说道：“你要活着，代表甄氏一族好好活着。”

阿梧顿时红了眼，执着的说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莫小珏摇了摇头，“我现在很后悔。因为我，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连舞婆也走了。而我这十年在干什么？我只知道要成神，要去找那一个人问个清楚明白。我总觉得杀死音韵不过是我将来道路上的一个小小的插曲。但是现在看来，这才是我这一世最重要的事情。”

莫小珏从床上站起来，给阿梧磕了一个头，“我从来没有给人下跪磕头过，也从不知道后悔的滋味如此难熬。我对不起你们甄氏一族。是我的一意孤行，害死了所有的人。”

阿梧张大了嘴巴，看着跪在地上的莫小珏。她不明白，怎么事情突然就变了样。就在方才，她心中还在怨恨，怨恨莫小珏的无情，竟然还有心思跟子车言风花雪月，谈笑风生。

莫小珏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所以，阿梧，拜托你，好好活着。”

“不！”阿梧噗通一声跪在莫小珏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杀人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阿奶最希望的是看到你修成大道。”

“道心难安，何以成神？”莫小珏的眼睛有些红。

“小姐，你要是想哭就哭吧。”阿梧突然明白了莫小珏，原来她不是冷心绝情之人，之前是自己错看了她。

“阿梧，听话。”莫小珏上前有些生涩的搂住了阿梧娇小的身躯。

莫小珏想，以前她只是像一个凡人，但是现在她真的是一个凡人了。

阿梧趴在她的肩膀上，无声的流泪，以前她总觉得阿奶的牺牲毫无意义，因为曾经的莫小珏冷情冷性，似乎对什么都无法投入精力和感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呢？

莫小珏的眼角也挂着泪，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真的活过来了，她的心仿佛比从前宽广了许多，装得下更多的人。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是这一刻，抱着阿梧，她的心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不再是一片荒芜。

莫小珏在心底轻轻的说道：

雍若哥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