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陈澜张贤老两位亦是相继离了沈昭萧枫他们去,想必是同示隐一面喝酒一面高谈阔论去了,不过这二位怕是喝不过那半仙儿。
夜近央,灯半昏,屋外,冷风嗷嗷的吹着,
沈昭靠在床头看起书来,萧枫则坐在桌子旁玩弄着茶壶。
忽而听到示隐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只听他扯着嗓门,大声道:“好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啊老张头。”
话音未落,萧枫忙跑出了屋门,想知何事惹得示前辈如此惊声赞许,他便朝老三位那屋张望着,观其窗影,只见那老三位皆是笑得前仰后合,连平日里一副雅态的陈澜亦是附和了他们来。
罢了,萧枫喜笑颜开地进了屋,可不过片刻,他又背靠木窗低头思索着,且是微蹙着眉。
沈昭见他如此惆怅,便随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他抬头看向沈昭,神情里满是过分的担忧,继而低声道:“江蓠死了吗?”
此话一出,方才还藏有丝丝笑意的脸,顷刻间沉得不剩一丝,他冷着脸看向萧枫,继而沉声道:“世道浇漓,人心亦是难测,她死了。”
萧枫忙离了木窗,站的笔直,嗔目且眼眶泛红,紧握双拳,重声道:“谁杀了她?”
相识十年之久,沈昭从未见他如此模样,记忆里的他,总是满脸笑容。初相识之时,他即便受尽他养母的虐待,但他见自己时也仍是以一张笑脸相迎。
如今的他似是经历的多了,似是逐渐成熟了,心事亦似是随之重重了。
“没人杀她。”沈昭冷言道:“她自己找死,明知神剑认主,还偏要夺得,最终落得死不瞑目。”
“她是暗线,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沈昭严声道:“齐焕若带回神剑,则证实了陈澜的欺君之罪,那陈府不日便会被满门抄斩!”
“你们不懂她,她是有苦衷的。”萧枫近了沈昭跟前,目光如炬,此刻他宛若一条冷血的蛇,多年交情好似瞬间化为乌有。
他继而指着自己,朝沈昭怒声道:“她和我是同类人,同是被上天遗弃的人!”
“你还有我们啊。”沈昭放下书,面朝萧枫,蹙着眉沉声道:“这里无人拿你当外人看待。”
“你们?“萧枫斜嘴一笑,继而重声道:“别人的嘲讽之话对我们这类人来说伤害有多大,别人的关心对我们这类人来说有多奢侈,你一个高高在上之人怎会懂得!寄人篱下之苦楚你又怎会懂得!”
此话道罢,他如疾风般快步朝门外走去。
“萧枫!”
他又何尝不是寄人篱下,似棋子般任张贤随意摆布,弑父之仇定是要报的,但不是兵戈相向,那样必会死伤无数,他又何尝不是陷入多难之中。
只是张贤一直所教便是叫他狠心行事,他的本性早已与此融合了。
一想到这儿,他瞬间急火攻心,又加上身中剧毒,顷刻间吐出大量血来。
他抬袖随意一擦,随即掀开被子,这便要下床去追萧枫,谁料两腿甚为乏力,至床边沿之时,竟不慎摔了下去,他强撑着身子爬起,继而朝门外踉跄着走去。
出了屋门,见老三所待之屋仍是亮堂着,他便悄声而行,找了萧枫去。
他约将张府寻了个遍,可皆未见得萧枫,便略低了头,朝自个屋子走去。
这时,他无意间仰望夜空,目光所及,见一人正坐于屋顶,于是他抿嘴浅笑,继而喊道:“萧枫。”
萧枫瞧了他一眼,继而又凝视着远方的楼阁,故意不应他。
沈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继而扶着头跪倒在地,随后竟斜躺至地晕死了过去。
萧枫闻声后忙朝沈昭看去。
“装的?”他摸着后脑勺喃喃自语道:“不……不像是。”
他随即起身,从屋顶一跃而下,快步至沈昭跟前去,弯腰将他拖起,再蹲下,令他靠在自己胳膊上,继而低声唤道:“公子,公子。”
见沈昭未有反应,他遂将其背回了屋中,放至床上后,他又快步跑了出去,叫了老三位来给看看沈昭现时是怎么个情况。
张贤陈澜二位皆顶着张红脸醉悠悠地进了屋,萧枫遂搬来凳子叫其坐下,这二位若再喝上一两杯怕是要酣醉了。
示隐倒是一副未尽酒兴之样,大步朝沈昭走去,近了跟前,观了脸色,把了脉象,继而捋着胡须道:“暂时无碍。”
罢了,他面向萧枫,分别指了指张贤陈澜二人,萧枫这便明了他的意思,遂将他二人往他们自个屋送去。
示隐则离了张府,兴许是逍遥去了。
旦日清晨,一睁眼便瞧见萧枫瘫在椅子上睡着,这便下了床将被子为其盖上。
恢复得尚佳,走起路来不至于踉跄了,他便出了屋子。
这时,一缕清风迎面而来,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公子。”萧枫稍低着头,摸着后脑勺,继而抬头看向沈昭,轻声道:“抱歉。”
“不必说抱歉,若换做是我,我亦定是如你那般模样。”沈昭莞尔而笑,继而神态严肃,沉声道:“记住,我会视你为一辈子的好友。”
话音一落,萧枫凝视着沈昭,无言以对,眼神中是被感动,被认可,被看重这三者相交织后而集聚成的坚定。
“凌羽定会好好安置江蓠的,只是……”沈昭蹙着眉,沉声道:“你不能见她最后一面了。”
萧枫仅微微点了头,缄口不言,想他在昨夜便已在心中为那江蓠祭奠过了,且今后亦是定会用一生去怀念她。
少年的初欢喜,便这般葬在了破茧之前。
沈昭倏然忆起凌羽同小圆说过之话,那段荒谬的言论仅可骗骗小孩子,对萧枫可是不管用了。
……
凌羽是一夜未眠,这日早晨,辟头便见棺材铺的宋老板拉了一马车棺材来了阁中。
见他进来,凌羽忙近了跟前,给他搭把手将棺材搬下马车。
随后又来了几个青年男子,这其中便有那个将小莹送去药所的男子。
昨夜脸上的黑灰已去了,此时趁着白日光再瞧他,着实是个憨厚老实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