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原本是铺着两层垫子的,第一层弄脏了,南风没有洗,而是抽了出去用土和树叶弄干净了,放在一旁晾着。因为还没给他清洗的缘故,南风在他身子底下垫了一块破布。
这破布自然也是那袍子的一部分。
车上寂静无声,外面可听见爆火花的声音。南风紧紧抿着唇,以最快的速度擦拭着,甚至漠视着某处不正常......不,正常的变化。
他的温度,似乎又上升了一些。
一两分钟的事情,南风只感觉每一秒都是劈开过的,所有的一切弄完,连忙将军大衣给人盖上,把擦拭的布丢在盆里,一声不吭的又下了车。
卜赢五指微微曲起,握成了拳头。
这下,天是真的黑了。
粥有些烫,罐子外南风包裹了一层从袍子上割下来的布。那块布,她已经割的分不清原来的用处了。
刚才烧火的时候南风就去周围捡了几根断掉的枯枝,此刻开始在火堆旁边用铁锹挖坑,不一会火堆就陷了下去。
又将枯枝搭在有着小小火苗的炭火上,南风从车里抽出了四瓶矿泉水全部倒进水壶里。这水不指望现在喝,要是幸运,火明个还燃着,那么明一早就有热水喝了,如果不幸火苗灭了,那水也不浪费,因为壶有盖子。
虫蛇之类的也不会傻啦吧唧的往壶嘴里去吧。
收拾好一切,南风拿着一瓶的微烫的水和八宝粥爬上了车,将帐篷严丝合缝的压好,才盘腿坐在垫子上。
箱子上的八宝粥和蛋黄面包无时无刻不诱惑着她,可是她也清楚这些东西面前这个人吃比较合适。从零食堆里拿出了全麦面包,这个东西保质期短,先解决掉。
男子一直在闭着眼睛,南风知道他在躲着自己,可是这里就他们两个躲什么呢?她也好尴尬的好不好,想起他刚才的生理反应,南风就觉得热气上头。
死死的压了下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吃点东西吧。”
男人没动静。
南风撇了撇嘴,打开八宝粥,为了好舀就全部倒进了小碗里,正好一碗。
搅拌了两下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大口,满足的吞进肚子里。
低头看向男子,“你睁开眼睛吃点东西吧,吃好了伤才好的快。”
男子依旧没动静。
南风舀了一勺八宝粥凑到男子嘴边,可是男子的嘴巴却紧紧的抿着,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
南风:“......”
卜赢五指紧握!
他已经落到这步田地,还有活着的必要吗?只会更加的难堪,只会给人添麻烦。这位姑娘虽然并没有很多野外生存的经验,但是也算镇定,自足能力也可以,没有他,或许也有走出去的机会。
但是加上他,那一定是没有。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看着他宁死不吃的模样,南风心里无来由的生起一股怒气!
她饿得跟鬼似的还想着把东西让给他吃,他倒好,还矫情上了!她一个大姑娘都没有觉得委屈,他作个什么!
“你吃不吃?”
男子毫无反应。
南风收回手,将碗重重的磕在一旁的车厢底部,砰的一声!
“你矫情个什么啊!”
她难道不委屈吗?
不知为何南风鼻尖有点酸意,忙抬头将眼泪抑制住了,沉默了好一会才重新看向男子。
“我知道你不好受,可我不是说了吗,生活总要过下去呀。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依旧还活着,并且遇到了我,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给你的机会吗?”
虽然他以后残废的可能性几乎百分之百。
南风抹了一把快要流到嘴里鼻涕,继续道:“你这算什么难为情呢,我都不说什么了,这个地方谁也没有谁又知道呢?你心里那个坎就那么难过去?我一个姑娘都看开了,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吗?”
什么玩意,她还委屈呢!可是男人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南风看着他都有一种要锤死他的冲动,不过到底是忍住了。
“要不这样。”南风实在受不了了,直接伸手去掰开男子的眼睛,男子原本好看的脸顿时扭曲起来,显得有些好笑,不过南风却没笑的心思,“你看着我,如果你觉得你实在难为情,就把我当成一个男的行吧!”
被女孩使劲掰开眼睛,这让卜赢感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刚才的事情他的尊严早就什么也没有了。
女孩一脸正色,说的很认真。
可是,卜赢目光落在女孩略微丰满的胸部上,随后慢慢移开。
把她当男人,他是多么眼瞎?
不过,女孩说的也对,他矫情个什么劲呢?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放不下身份吗?真是可笑啊。
可是,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还要让自己难堪的度过最后的时光,那才是可笑吧?
卜赢被迫睁开眼睛看着女孩,可是眼神却黯淡的不行,心如死灰的模样。
“就那么想死?”
女孩声音突然极低,喃喃轻语,“死真的是个好去处吗?我今年才二十岁,可已经为了活了拼了十几年,每一天我都在想着明天的日出该是什么样的。”
南风松开了他,瘫坐在旁边,身体脱力了一样的靠在车厢上。
“我有一个特好的朋友,我们俩都是读书读到一半就被迫辍学了,她比我还惨点,她家里人要拿她换彩礼,让她嫁给一个死了媳妇的中年男人。”南风低下头,扣着手指。
“有一次......”似乎想到了什么,女孩短促的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有一次我去找她,发现她家里人把她和那个男人关在了一起......我没办法,就拿了刀......砍伤了人。”
“那个时候我刚好十六岁,到了要负刑事责任的年纪,莹莹知道我要为此坐牢,所以就拿刀砍伤了那个男人。她说......”南风拧了一把鼻涕直接抹在了裤子上,抬了抬头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她说,你胆子那么小,自己一个人坐牢,还不吓死你。”
“她是一个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笑的跟太阳一样的人。”
南风看向男子,满眼的伤感,“我们那个时候过得不艰难吗?坐了两年牢,受尽白眼和委屈,在牢里被人打骂欺辱,出去后还要被无数人骂杀人犯,走到路上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是为娼为妓的贱人,让我们去死,说我们自有天收,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