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荣使臣一进殿,众人的目光除了停留在他们身上,还有意无意的扫过了迟家这方。
热闹嘛,谁不爱看。
如今盛朝但凡是朝中官员,都知晓迟家嫡女正妃之位被这位公主抢了过去,虽现在看着安然无恙,日后却指不定会掀出些什么浪花来……
本就被最近的事激得心思愈发敏感的迟怀萱,现下若不是依着老夫人出府时的叮嘱,怕是已经夺门而出,何以在这受着这些让人丢尽脸面的目光。
再看向殿中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还有对面席中自己未来夫君的注视不放的目光,心中更是凉的彻底。
若曲丹瑜不来,她便是正妃,华沅然顾及着她迟家的利益关系都会敬她三分,日后指不定也还有翻身之日。
可曲丹瑜一来,她的翻身之梦便破碎了个彻底,华沅然别说敬她,说不定恨不得将她秘密处死了才好,毕竟这可不只她一个人的梦破碎,迁怒这种事对谁都轻而易举。
心里愈想愈烦,迟怀萱只能敛下眼眸对那二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只那桌下的手,却握的有些发白。
迟纭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又含着些笑意回过了头,他国公主又怎样,自己这嫡姐,可照样不惧……
安请离几人已经同帝王行过礼往来客套了几句,献上所带来的礼后也入了席,自殿外有舞女和宫人鱼贯而入,舞女翩翩起舞,宫人分散各处为众人布置席面。
迟纭看着身边有条不紊的两个小宫女,桌案下的纤细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其中一个稍显精明些的俏丽女子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迟纭的手,随后便起身和另外一个离开了。
两人走后不久,迟纭手帕落在了地上,芷棋弯腰去拾的时候迟纭的裙摆快速动过一下,随后手帕便递回到了迟纭的手中,芷棋再起身时,已然是挡住了迟怀萱的视线。
而现在迟纭的手中除了那方锦怕,俨然还有一卷小纸,借着芷棋的遮挡,纸张在桌案下展开来,上头是笔锋凌厉的字迹。
“宴散后即刻随长辈回府,不得逗留宫中和途中。”
哪怕就这么看一眼,迟纭都能觉察到落笔之人的慎重,手中纸原样卷好放进袖口后不由抬头看向了对面正与人谈笑风生的男子。
风雨未平,谁的心都不能安稳落下,但这,却还只是个开始。
宴中众人酒酣耳热,性情高涨,高座上的华明渊也饮了些酒,似也是看着精神了些,看着时辰差不多,安请离也开口重申此次来盛朝的主要目的。
“荣国陛下遣臣来使,是为两国交好之事,贵国几位皇子也都年轻有为,我朝安平公主也是秀月风姿,不知几日前臣所转达之事陛下可有结论了?”
皇后闻言朝那领舞的宫女挥了下手,殿中的热闹之声忽而小了下来,连带着正中起舞的宫人都停下来退到了殿外,华明渊此刻神色如常,只像在处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
这话入耳,荣贵妃强压着心中不忿,却因为前几日遭帝王冷落不敢再作声,只能憋下这口闷气,旁边的德妃和淑妃二人皆是相视一笑。
至此,华沅然今晚烦闷的心情算是到达了顶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桌案上酒盏中微微晃荡的酒水动也不动,搭在膝上的手紧攥成拳青筋暴露,一旁的华沅漓也瞧得明显,却未作任何言语,仿佛万事与他无关。
“两国往来友好是为大事,哪怕贵国陛下不遣安国师来此,朕也是要思量此事的。”华明渊威严的道。
安请离闻言故作疑惑,“那不知我国公主将许贵国哪位皇子?”
“朕的三皇儿天资卓越过人,早到了适婚之年,这府中也还未有一个知心之人,依朕看贵国安平公主许朕的三皇儿倒是甚为般配,”说着华明渊看向了华沅然的方向,“沅然,你可愿迎娶安平公主为妻?”
该来的总是会来,虽然在前几日便心里不情不愿应下了此事,今日却还是觉得不公,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全两国之友好,早也听闻荣国安平公主秀外慧中,儿臣……心向往之,谢父皇隆恩。”华沅然出了席位半跪于地,垂头谢恩。
此情此景,不少人都心中叹气,他身后的党朋,还有叹息自家姑娘未来日子的迟惟运和迟老夫人。
“那不知安平公主可愿嫁与朕这不知世的皇儿啊?”华明渊又看向曲丹瑜,长辈关切之意非常。
曲丹瑜早在华沅然出列谢恩时便红了脸颊,他竟是愿的。
“三皇子卓然之姿,安平心愿之,谢陛下。”曲丹瑜微红着脸向帝王谢恩,小女儿家的娇怯明明显显。
“好!”华明渊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又对安请离道,“不知安国师觉得如何?”
“既是贵国三皇子和我朝安平公主都愿了,臣也没什么可言说的,就依陛下的意思办,回朝时臣定会告知我朝陛下这番喜讯。”安请离不惊不喜浅笑着答。
“既如此,此事就这般定下,让司天监择个吉日,将这喜事尽快办了。”
“恭喜陛下,恭喜三皇子,恭喜安平公主!”
底下诸人皆起身行礼,心下念的的是不是真的恭贺就只有各人心里知晓了。
众人方才坐稳,帝王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既然说到了喜事,朕突然想到容珩也只比沅然小一岁,是朕疏忽,容珩啊,你也该成家了,不知这殿上,可有你中意的女子啊?”
瞬时间,殿中的视线皆从原先的华沅然和曲丹瑜身上转向了戚容珩那方,却只见那个男子只那么随意的坐着,帝王问了话才稍稍正色一些。
可算是走到正题了!迟纭心中隐叹,为何她不爱来这种场合,烦的便是这种明明一两句话便能说明白的事,非要虚与委蛇一番绕得不知何时才能走回正路上。
她倒是没看戚容珩,而是看向了侧前方不远的许思妍,只见她轻抿着嘴微低着头,在迟纭眼里她这就是在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