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正德门右侧门今日大开,要知道宫中贵妃也只能从此门走,算是给了东荣公主极大的体面和尊重,而此刻执礼的庆安殿内红绸满布,喜气洋洋。
按理来说华沅然携曲丹瑜进宫应该要去皇后的凤雎宫执礼,但现在盛朝皇后是个什么样的情形都也知晓,如今荣贵妃执掌后宫大权,又是她自己的儿子大婚,在她的宫殿执礼倒也挑不出错礼来。
现在庆安殿内帝王已至,荣贵妃也着一身霞色宫装雍容华贵陪在侧旁,面上笑颜好似真心实意为自己儿子娶妻而高兴,华明渊虽如平日里一般言语不多,却也少了些威严,只像是等着自己儿子携儿媳来行礼的一位父亲。
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并不如表面上爱么轻松,一个等着自己儿子杀入宫闱夺取皇权,一个心里失望复加,只希望走错路的人能迷途知返,不要一条死路走到底……
迁远门外二里处见着了迎亲队伍的头列,有报信的城守卫兵调转马头迅而回城,却哪知才行至半道,一支在夕阳余光下闪着寒芒的箭矢破空而出,直直的射入了那小兵的心口,一箭致命,人摔下了马,马惊得窜到了不知何处。
马跑了后周遭安静了片刻,便听着喜乐声由远及近愈来愈清晰,迎亲队伍浩荡而来,直至近了那中箭身亡的守卫兵身旁,领头穿着盔甲行保护之宜的护卫们瞧见,却也只装作没看见继续前行。
直到后排礼官看见后心下猛地一颤又不能失了礼数,只能跟旁边的人相视一眼,但见着前头护卫没事人一样继续前行,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心里却开始慌张,京中人都如惊弓之鸟,这般情形已是大乱的开始。
当先头的队伍都看见那个中箭的小兵,明显有了些许骚乱,主礼官放缓步伐落至了华沅然的马旁,刚准备禀报所见,却只见马上的人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一瞬,就感觉自己的脖颈上一凉,疼痛和温热随即而至,最后看见的,是那抹鲜红……
此举一出,队伍立乱,有人惊呼有人尖叫,还有人扔下手中事物准备逃跑,却在近了本是保护他们的护卫时便丧命在此。
不过片刻,大道后方和左右皆有马蹄行军脚步之声阵阵有序奔来,行于右侧的东荣使队见状瞬时停行,曲晖承一个眼神所有人便都护卫马车之侧,马车里的曲丹瑜察觉到动静有些愣怔,眼前的一片红有些……刺眼。
她心中期待了这许久的事,在他心里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要做什么她现在不知道,但如此情形已经证明了他并不是想娶自己,或者说是根本不重视这场婚仪。
枉她满心欢喜,枉她不顾女子矜持跪在自己父皇面前求情,枉她一片真心,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对曾经的爱坚定不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保留心中那份诚挚,想想当初那个青年有多么满目真情说着要娶她,如今便是有多么的讽刺……
护卫加私军可多于仪礼的人和官员,场面虽乱,却也极快的便控制住,所有人都被控制住,誓死不从妄想逃窜的便立斩于刀剑之下,这么一小会儿已是有小半人横尸于此。
剩下的人便都被压在兵刃之下一言不敢发,只齐莀和另外几个官员置身事外毫发无损,乱事之下也无人注意到齐莀看了一眼被压在刀下看似惊慌得很的司徒衡。
从始至终华沅然自斩杀那个主礼官之后都坐在马上岿然不动,神情淡漠的看着周遭所有动乱,直至场面稳定下来,他才调转马头看着曲晖承,面上分不清些什么好歹,但绝对也没有恶意。
曲晖承却警惕得不行,早将自己的长剑出鞘握于手中,只要华沅然敢有一丝对东荣不敬之意,他便会毫不留情的,不管他是不是这盛朝最有希望登大宝的皇子。
对视不过片刻,华沅然便不知是真是假的一笑,“使者不必在意这些小事,纵使再乱我朝也不会伤你们分毫,入京或不入京皆随贵国意愿,如若入京,我朝也会护送使者和公主安全到达驿馆,使者看可好?”
一番话说下来,已是态度鲜明,曲晖承却分毫不减警惕,如此情形自然不能入盛京城,但若后退也未知他会不会出尔反尔派人追击,此番进退实为两难,就在思量的电光火石间,已有人替了他作答。
“我荣国有言必行,既是和亲文书都交予贵国,便没有回头的道理,我们入京。”
清澈的女子之声在这刀剑遍地的场景里莫名让人有些心生怜惜,但如今人人皆危,又怎会有空闲去可怜她,却有一人看着那马车目中闪过一丝怅惘,他长身玉立在离华沅然不远处,身上儒士的淡雅在这硝烟渐起的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他犹记得当年初见那个女子时的场景,如今一切物是人非,竟是到了如此境地,如若当初……算了,哪有那么多如若。
曲晖承不可置信又恨不能行的盯着马车,看着像是能透过那厚重的帘子看清里头女子虽心伤却固执的神情,到了如此地步,他竟是还狠不下心来悖了她的新华。
手中的剑紧了又松,一叹之后,曲晖承回头看向华沅然,“我荣国既与贵国达成和亲之宜,便要言出必行,但三皇子得知晓,荣国使臣若伤一分毫,我荣国便不会顾及和亲文书列兵边境!”
是顺了曲丹瑜的意,却也为自己这方多加了一份保障,左右他荣国军队已经在了边境之城。
“那是自然,使者和公主自便。”华沅然看着像是有礼的文士答了话,但笑却立刻隐了下去,当即调转马头神情肃然举起手中长剑。
“宫中有贼人暗害当朝陛下,为肃贼党,诸君随本殿进京护驾擒贼!”
高声之呼下的确振奋人心,虽然人人都知道这理由一丝一毫都说不过去,却也无人敢出声一句,怕是有一声反对冒出来压在脖子上的兵刃便会立刻割了自己的脖颈。
马蹄声纷繁杂乱,数不清的甲胄齐全的兵将向着城门杀去,有一队护卫围在了东荣队伍周边落在后方护送进京,司徒衡在身后护卫催促下抬眼看了一眼前方密密麻麻的私军,眼中分不清是茫然还是可惜。
这一场结果早已确定结果的战役,终是吹响了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