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奴终于止住眼泪。
纪遥扯扯被子,重新躺好,问:“你是怎么帮助翠儿的?”
香奴:“人多,我没办法,就一直等一直等,等到那老光棍报案了,人家过来调解,说是既然收了聘礼,那人一定就得嫁出去。”
“但是翠儿就是装疯卖傻,死也不动弹,逼得急了还要拿砖头砸自己脑袋!”
“她实在是太犟了,所以没办法,人家就调解说,明日是黄道吉日,明天再来接新娘子!”
“人一走,我就带着翠儿走了。”
纪遥:“她那么轻易就肯跟着你走?”
香奴:“也没有那么轻易,她又回了一趟家。”
纪遥起了兴趣:“哦?”
香奴:“……她拿私房钱,她分的那一半赃款,没有给她哥哥还赌债,自己收着了,估计是为了日后偷偷逃离昭都,远离她哥。”
纪遥:“哈,有趣。”
纪遥想了想,“不如你回老家,继续用色引诱你的老仇人,去报灭门惨案,把那个翠儿请过来做我的贴身丫头吧!”
香奴:“……”
她磨牙:“我识字,我博学,我见识多,而且我不会嫁人,她行吗?”
生气!
纪遥:“你活下来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香奴震惊于纪遥将她的一切摸得清清楚楚,但是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仇我会报,不过不着急,赔上我自己去报,不值得。”
“我庆幸你当时拦住了我,我在山上委身山匪,是为了活命,我不知道注重贞洁的父亲看我这样用贞洁换命会不会恨不得我直接死了,但是我既然还活着,那就要活得有价值些”,香奴垂下眼帘,“我庆幸你当时用巴掌扇醒了我,若是看到我委身仇人,我父亲一定会希望我直接死掉!”
纪遥:“所以,其实,你自己也对失去了贞洁这件事十分的在意?”
纪遥:“你说你不嫁人,其实不是为了更好的救助别的女孩儿,而是因为觉得自己脏了,不配嫁人?你在自我厌弃?用男人发明的,贞洁那一套东西?”
纪遥:“你既然是大家子弟,难道不知道他们男女关系有多混乱吗?”
纪遥:“你既然这么注重贞洁,为什么不现在去死呢?你已经脏了!”
香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可我就是脏了,我就是……”
纪遥笑了一下,“越是脏了,就越要去嫁人呀。”
香奴不解的抬头。
纪遥十分有趣道:“你想想,若是在新婚之夜,你的夫君发现竟无落红,他一定会怒发冲冠,头顶绿油油,愤怒到恨不得杀了几个人解恨,这种恨一直持续到他老了,死前咽气的那一刻,还是要不甘心的念出你的名字,说不定下了地狱,都要耿耿于怀。”
纪遥微笑:“这才叫爱情,铭记你,一直到死亡。”
香奴看着纪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纪遥的话让她想笑,笑了又想哭。
过了一会儿,她自己明白了,其实她自己和铃儿,铃儿的妈妈都没什么两样。
愚蠢,坏,把自己的一生都期望在别人身上,可笑,可悲,可谈。
女人天生就要依附于男人,真的是如此吗?
到底是天生的?还是男人制定了一系列的规则,限制女人,把女人变成财产,让她们不得不依附于男人?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香奴声音很低,“为什么?”
为什么世界都会变成这样?
难道真的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吗?
她想问纪遥,纪遥却不说话了。
“我要睡了。”
纪遥睡了,香奴又是辗转反侧。
而同一时刻。
相爷午膳后又被叫去进宫商议朝中大事,直到现在还未归来,眼看着宫门即将下钥,怕是要留宿宫中。
而李遗皎正在和母亲郑氏抱怨。
“那个罪女看着就是个不安分的”,她眉头紧锁,厌恶得不行,“母亲,你难道没看到她眉眼间那股子不服管束的劲儿吗?依我苏嬷嬷的死也有蹊跷,难道您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苏嬷嬷死不瞑目吗?你把她接回来做什么?祁王看着再风光,终究只是表面而已,咱们把李遗柔嫁过去,他纵然生气,又能说什么呢?”
“你如此计较她做什么?无论她是否回来,你都是相府最尊贵的嫡女,就算是她不安分,她一个区区罪女,又能翻出什么花样?”郑氏训道:“她是仆,你是主,哪有主子和俯首称臣的仆人较劲儿的道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李遗皎不忿,“我看到她就烦。”
之前就有昭都贵女因为李遗皎过于风光,出于嫉妒之心,背后编排她母亲乃是继室,她不算是嫡长女。
现在李遗宛回到相府,那群人怕不是出言讥讽的更厉害。
况且之后李遗宛嫁入王府,以什么名义?相府长女?
到那时就算是不顶着嫡女的名义,人们也会议论纷纷。
李遗皎气到口不择言:“还有人胡说,那谢氏也是继室,父亲在老家之时就已经娶了周氏为妻……”
“闭嘴!”
郑氏挑起眉毛,“居心叵测的人就爱编造谣言,你也听进去,也值得你动气,改日谣言说,你不是你父亲的亲生女儿,你是不是也要拿个碗到人家面前自证清白?”
李遗皎自知说错了话,不敢言语,默默退下了。
出了门,身边的丫鬟沛儿为主子不忿:“夫人教导小姐大度是没错,但夫人和小姐皆大度,贱人岂不是在府中就更加的放肆了!”
“她想放肆,也得看看父亲给不给她脸”,李遗皎唇角撇出一抹不屑的弧度,“不过都是痴人做梦而已!”
…
翌日。
两个丫头伺候纪遥洗漱,香奴如坐针毡的看着纪遥用完早膳,就迫不及待的出府去了。
纪遥不管她,带着金铃去了隔壁院子。
周姨娘和李遗柔也才用过早膳,李遗柔见了纪遥,抿起唇角,露出两个梨涡:“姐姐。”
纪遥回以微笑,问周姨娘:“今日是什么课?几时开始?”
“今日是学两个时辰的棋”,周姨娘吩咐丫鬟将桌子摆好,棋盘棋子都拿出来:“柔儿女工书画都还过得去,但是对弈就差远了,老爷说什么差就要多补什么,所以教棋的师傅就来的勤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