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亲临到底还让这许多人都狠狠惊讶了一把,纵使当年皇帝与大云氏相识不浅,但到底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甚至到后来镇北侯冷落大云氏,娶了白氏,皇帝也没说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重用镇北侯。
镇北侯将皇帝亲自给请到了一旁,皇帝瞧着就说:“朕想看看从前云姐姐生活过的地方,侯爷去前头招呼客人罢。”
镇北侯自推辞着,外头的所有人加起来还没有里头这个重要。
但耐不住皇帝坚持,到最后命令他离去。
镇北侯只得到了前头,让徐管事好生招呼着皇帝。
皇帝这是头一次来到镇北侯府上,他问徐管事说:“从前云姐姐是在哪里住的。”
徐管事便将皇帝给带到了流云居里头,皇帝睹物思人之际,让徐管事先行出去,他望着近十一年来大云氏所居住的地方,极是不符合过往大云氏的品味。
大云氏喜好奢华。
但这里到处透露着朴素。
是因为嫁给了镇北侯才这样的吗?
莫名的,他竟有些悲戚戚的笑了,他自十岁那年头一次到了镇国公府上,就被彼时已十三岁的大云氏给迷住了,云霜衾生来便是天之娇女,一双眼中是不染世家污浊的单纯清爽。自来自信骄矜。
而反观他,虽身为皇子,但不过是最不受先帝重视的那一个。
可想而知,这样的大云氏对他有多大的诱惑,但大云氏似乎只将他当做弟弟,而对那么个出身卑微的苏崇勇满是殷切,甚至后来还嫁给了镇北侯。
皇帝阴暗的心里越发荒芜,他对大云氏又爱又恨又惧,这么多年宫里的人来来去去,但每一个都有大云氏的影子。
他想这时候的大云氏一定后悔了罢,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发狂。
前几日见到大云氏的女儿,那孩子真是似极了大云氏,皇帝是有些心思的,但更多的还是想看看大云氏的反应。
见着她的女儿很可能会因她的原因而要伺候一个老皇帝,她应该会来求他罢?
可皇帝没想到,大云氏竟会以死相逼?
皇帝在这一刻是有些恨镇北侯的,又更恨自己一些,倘若不是他逼迫,云姐姐即便是苟延残喘,想来也不会去寻死罢?
这时云嬷嬷突从里头出来,她看到皇帝,万分激动道:“皇上,奴才还以为您不会过来呢,您要给我们大夫人做主啊!”
从前的时候云嬷嬷便伺候在大云氏的身边,因此皇上与云嬷嬷也是熟识的。
皇帝就忙将云嬷嬷给扶起来,“朕从来都不曾忘记过云姐姐,只恐云姐姐厌了朕,这么多年不是朕不来,而是朕不敢来。”
云嬷嬷底下的头颅上浮现出一抹冷笑,面上诚惶诚恐道:“大夫人日日夜夜的盼着您过来,大夫人年轻的时候真是瞎了眼才会选择镇北侯这么一个人渣,害了老国公也害了我们大夫人!”
“云姐姐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云嬷嬷面前,皇帝再也不是平日里喜怒无常的那个皇帝,而更像极了当年在大云氏跟前那个有些羞涩的少年。
云嬷嬷道:“即便老国公的事是误会,可我们大夫人的死呢?要知道我们大夫人纵使这么多年对镇北侯心灰意冷,可她从来没想过死啊,她那么个年轻时候活得热烈的女子,又还有女儿未长成,怎么就会死呢?更何况,大夫人还一直心心念念着等老国公回来大夫人她说老国公又没寻到尸身,说不得就是没有死,她等啊等啊,却等到了这一天。”
“这一定是侯爷和那的奸计!”
晓得大云氏的死竟是人别有用心的设计,皇帝的脸色冷了又冷,“嬷嬷你细说,这事情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嬷嬷就哭诉道:“前几日皇上封我们家大姑娘为县主的事情,大夫人也晓得了,她还说要进宫谢谢您呢,所以我们家大夫人从未曾想过寻死,更不曾想过要被大火烧得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留下,要知道大夫人平素里最是讲体面的人了。”
“在这个府中,恨不得我们家大夫人灰飞烟灭的,又能轻而易举的致我们家大夫人于死地的唯有白氏了,而这事,侯爷即便没有掺和,也必定是知情的。”
“老奴恳请皇上为我们家大夫人做主啊!”
云嬷嬷声声切切的恳求就在耳边,但皇帝就有些若无其事的看向了窗外,为云姐姐做主,他当然是想的,但他还有用得着镇北侯的地方。
皇帝的面上满是可惜道:“那嬷嬷可有证据吗?”
云嬷嬷茫然的摇了摇头,又忙说:“但这府中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倘若要寻,总是能寻到证据的。”
皇帝却无可奈何道:“镇北侯是朕倚重的重臣,倘若没有一二证据,朕不好贸然调查他的,不过嬷嬷可以在侯府上伺机寻找证据,然后查到了证据,再来寻朕也不迟?”
云嬷嬷似还要说什么,但皇帝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皇帝转身离开了流云居。
她目送着皇帝l离开,唇角冰冷的一笑,浑然不知这一幕被远处披着一身孝衣的苏如锦看见。
苏如锦这一整日都在灵堂里守着大云氏,她对大云氏没什么感情,映像最深的时候大抵也就是这一回见面,然后她就没了。
更多的可能也就是不可置信。
但也是有忧伤的,这种忧伤毫无缘由,但又如此真切。
晚间云嬷嬷从小厨房里熬了热汤给她端来,苏如锦喝完了汤,身子也有些暖和了,她搓着小手看着大云氏的灵位,悠忽问道:“云嬷嬷是早知道母亲要没吗?”
云嬷嬷没有想到苏如锦会这样问,但立即她便摇了摇头,“老奴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大姑娘身边,大夫人那边已经很少顾得上了,再者大夫人也不想让老奴伺候,她似是习惯了一个人。”
苏如锦又问:“那方才云嬷嬷跟皇上是都说了些什么?”
云嬷嬷身子顿时一僵。
“我都看见了。”苏如锦补充道:“母亲既已去了,想来我该是嬷嬷唯一的主子了罢,还是说你还有什么暗中孝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