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化雪,融了一卧的泥色。
都说年关热闹,今年却觉得时光漫漫……
又是一个寒雪夜。
樰梃殿,奚樰梃正在做针线。她的针线活算不上多么出众,但也勉强过得去。所以平日里也会做一些小东西。比如上次的那双袜子,那双绣了他们两个人生肖的袜子。
唉……堕落了,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奚樰梃悠悠的叹了口气,拿起手里的腰带又绣了起来。
“公主,仔细熬坏了眼睛。早些歇息吧……”玉灵又为奚樰梃添了一盏灯。
“嗯……还差几针了,且绣完了……”奚樰梃借着烛火飞针走线。
突然,那针刺破了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液渗出了指尖……
奚樰梃抽出手帕轻轻在指尖上按了按,雪白的丝帕上染了一朵红梅。
收了最后一针,奚樰梃拿着那腰带看。和那些绣艺高超的女子比起来自己的手艺实在普通,不过胜在端正。和奚樰梃给人的感觉一样,任谁都没有办法挑出她半分过错来。
奚樰梃默然一叹,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不见怒也不见喜。她做的所有事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应该,却又那样的失了真。
在奚仲元面前,奚樰梃是个端庄守礼的侄女。在别人面前,奚樰梃是个仪态端正凤仪华锦的长公主。那怕是在最亲近的文姑姑面前奚樰梃都是一副公主的皮囊。
有些东西一旦端起来就再放不下去了……
她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奚仲元虽然对自己疏冷,但却不是自己的仇人。自己的父皇不起他害死的,母后也是自戗。奚樰梃没有背负血海深仇。
她只是一个被人供起来的弃子。
除了奚仲元,后宫的女人们甚至都不会为难自己。因为毫无意义,所以平日里她们从不会和自己有过多的交涉。她们的孩子亦是如此,他们只是或礼貌或乖巧的叫着自己或妹妹或姐姐亦或者长公主……然后就离自己远远的。
奚樰梃拥有这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身份和地位却独独没有她们的悲喜。
很多年以前,她没了爹娘,她想哭他们不让。现在她甚至连个可以哭的理由都没有了。
她是这个世间最富有的穷人。
要嫁人了,她做着许多女子都会做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仿佛是个旁观者。
父皇,母后……时至今日,她好想问问他们生死相依,至死不渝是什么感觉?奚樰梃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母后不够爱自己所以才会选择随父皇而去,而不是选择留下来,看着自己长大?
自己是不是一个不值得爱的人?
现如今,奚樰梃长大了,她要嫁人了。她的心里是欢喜的,她想要为他缝制衣裳……可是她不知道心悦君兮是什么滋味。
她是期盼的。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期盼的到底是他,还只是嫁人……嫁人,就可以离开这座冰冷的皇宫了。
皇宫被高墙所围,红砖金瓦,里面的人想翻墙而逃,外面的人想翻墙而入……
在皇宫的高墙里面,是看不见黄昏时的地平线的。在皇宫的外面也看不见冷宫的断壁残垣和失了魂的女人。
“公主,夜深了,歇息吧……”玉灵又催了一边。
回头无岸,生死无关。谢温峤,我等你来暖我的心。
奚樰梃躺在床榻上静默无声,侧耳听着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房间里静的出奇……奚樰梃仿佛能听见自己呼吸声……
不对!
窗外风雪哪里来的树叶声!
“玉灵……玉泉……”奚樰梃试着唤了一声,发觉自己的喉咙有些闷,那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别喊了,我给你下了掉料,别人听不到。”从自己的床上伸出一个黑脑袋,用极轻柔的声音说到。
那声音如同空谷幽灵带着几分魅惑,刺入耳畔,扣打心扉……
奚樰梃万万没想到,今天她这里竟然来了稀客,这刺客可从不会光顾他这里,莫不是走错了?
“唔……”奚樰梃试图表达着什么,对方缺不搭理奚樰梃只是悄悄的摸下了床,好像在床上摸索着什么。
奚樰梃刚才就试了一下,她的身体动不了了。玉灵和玉泉好像不知道她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并没有进来。
让奚樰梃奇怪的是,对方是如何躲过溪阁的人的……不过奚樰梃知道溪阁的人很快就会来的。
只要对方不劫色别的都好说……
事实证明,对方确实没打算劫色,只是在奚樰梃的床上翻。然后到处翻……
对方在找什么?溪阁的掌令?
奚仲元的人么?
那他们白来了……
果然对方把房间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什么。
而奚樰梃则在体会对方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毒,为何自己会丝毫没有察觉……而且毒是什么时候下的……
自己入口的东西一向都是很小心的,而且但凡是入口之毒,她就不可能察觉不到。
迷药么……
不,不是,迷药自己肯定早就发现了……
那是什么?
奚樰梃有心想吃点解药,奈何整个人浑身没有力气……
此时此刻,奚樰梃只能祈祷溪阁快点来。奚樰梃知道此时在房间里翻东西的人,武功定是极高的,不然溪阁绝对不可能没发现。
这样的高手用来对付自己实在是可惜了。
那人实在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没办法只好很奚樰梃谈判:“我给你吃解药,你不能喊!同意就眨眼……”
奚樰梃眨眨眼,表示同意。废话不同意是啥子!!
对方真的给奚樰梃喂了一粒药,奚樰梃感觉了一下,自己确实能动了,也能发出很小的声音了……
对方见到奚樰梃如此赶紧问道:“溪阁的掌令在什么地方?”
奚樰梃摇摇头:“溪阁的掌令你是拿不走的……”
“就知道你不会说!哼!白瞎我的解药。”那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这让奚樰梃有点不太适应。
一个刺客说话怎么这样温柔!!
这实在是太不敬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