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窗外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欢笑喧阗声混杂在一起，咻咻的礼花一飞冲天在夜空爆开漫天华彩。

2012年的除夕来了，财政家属院柯子浪家一片其乐融融。就连一向严肃地“曾主任”也满脸笑容地看着一家人，玉盘珍羞摆满了桌子。

八点，春晚正式开播。一家之主曾航跟大家碰杯。

“又一年过去了，希望新的一年岳母身体健康、子浪事业有成、然然金榜题名。老婆，这一年你辛苦了。”

财务科主任曾航，文采自是不凡，此刻他却用最直白的祝福语祝愿大家。

“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人新的一年都平安快乐的。”

沈青央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这位中年妇女用最淳朴的祈福道出了自己的新年愿望。

“还有我还有我，我祝姥姥长命百岁；祝“曾主任”官职更上一层楼，落实我“处长千金”的身份；祝妈妈容颜依旧；祝哥哥……柯子浪你少给我凑点“流落民间”的姐妹吧，沈家长公主只能是我曾嫣然！”

曾嫣然显然对表哥“认妹妹”的行为耿耿于怀，这般不伦不类的祝语让柯子浪哭笑不得。

看着小姨小姨夫困惑的眼神，柯子浪也懒于解释。

“哥哥，到你了。”

柯子浪闻言，看着大家期盼的眼神幽幽道:“2012过去了，我很怀念它。2013年，希望我会感谢它吧。”

25岁的柯子浪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祝福语，惹得“处长千金”百般不满意。窗外凛冽的西北风呼呼作响，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节目。

零点之前有三段小插曲。

其一，曾嫣然看着春晚节目评头论足，被小姨“高段位”镇压。

一句“你行你上啊？”怼的曾嫣然直翻白眼，“长公主”总是败于她“母后”，但却不乏屡败屡战的精神。

其二，姨夫给红包，曾嫣然拆开柯子浪的红包，发现竟然比自己多五张。小丫头撅着嘴，唠叨个没完没了。

“我才是爸爸你的“掌上明珠”，希望您三思后行！”

“曾主任、沈女士，你们再无视我强烈的控诉，我就离家出走，让你们感受一下失去女儿的痛苦！”

……

“妈，不要啊！你用“替我存起来，以后一起给我”的鬼话夺走我微薄的收入，你良心不会痛吗？”

“妈，我错了，五百也是爱，我再也不嫌少了！”

……

有曾嫣然的地方向来不缺乐趣，拥有沙雕妹妹的快乐柯子浪初体验，已经沉迷其中。看着小姨以“妈妈给你存起来，上大学再一起给你”的理由拿走曾嫣然的压岁钱，柯子浪笑出了“鹅鹅鹅”的叫声。曾嫣然顾不上怼幸灾乐祸的表哥，可怜巴巴地看着压岁钱被自己妈妈揣进兜里。

其三，柯子浪提议带着姥姥去魔都被小姨和姨夫坚定的否决了。二人以“姥姥习惯了西北的气候，不适应魔都的生活”、“你自己工作繁忙，无暇顾及姥姥”、“等嫣然秋天考入魔都财经，我们一家去魔都住一段时间”的合理解释打消了柯子浪的念头。

在零点火树银花以及噼里啪啦的烟火中，柯子浪和汤敏接通了视频。

小姑娘沉浸在新年的氛围中，眼笑眉飞，浦江花园的新年炮竹声此起彼伏。

“哥哥，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小公主。”

两人相视一笑，静默地看着彼此，两双眼睛里尽是浓情蜜意。

…………

过完初六，柯子浪离家倒计时声敲响。初七这一天，他穿着自己最得体的黑色衣服，打好领带，擦干净皮鞋。

曾航开车送他至陵园门口，默默抽着烟对柯子浪道:“我坐在车上等你，不打扰你们一家人说体己话了。”

柯子浪沉声回应，迈着大步走进陵园。

敞开式的陵园深不见头，一块块石碑林立，三两人驻足石碑前。柯子浪眺望，一位老人轻轻将一束黄色花束放至碑前，佝偻着身体注视着石碑。

幸福的人总是一个样，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柯腾和沈未央双双将自己的容颜定格在了三十三岁。石碑上的黑白照中，男人英气女人温婉，紧密挨着对方。

柯腾和沈未央是合葬墓，立了一个碑。花岗岩的墓碑上刻着二人的名字、诞辰、死亡日期，碑上有一排小小的字。是沈未央生前最喜欢对儿子说的一句话:“你是我最珍贵的人。”

西风凛冽声中，柯子浪泪腺像被打开的水龙头，一串一串的掉。他将手中的白色花束放至墓碑前，抚摸着石碑上的黑白照片，悲痛涌进腔子，身体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身体是有记忆的，骨子里对这对夫妻的思念泯灭不了。他又何尝不难过呢，两世父母都早亡，像一道孤魂野鬼一样独活人世。

北风“哗啦”声陪他啜泣，良久后气力重回到柯子浪的身体，他起身行注目礼。

前世一句绝望的话语响在他心里:生命如同树叶，所有的生长都是为了死亡。殊途却同归。

但……

“还没有理由值得我死去，我却有着理由活下去。我会娶妻生子，也会对得起你们的血脉流传。再见，以及再会！”

柯子浪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毅然决然的转身大步离开。

…………

“哥哥，你几点落地？我去接你。”

柯子浪开心地看着汤敏发来的消息，默默将机票拍照发送给“深巷小猫”。曾嫣然看着表哥又露出宠溺的笑容，暗自撇嘴。她打定主意，等今年九月到达魔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手刃流落民间的“野生公主”！长公主的地位神圣不可动摇，只能是她曾嫣然的！

柯子浪挥别亲人，在沈青央哀伤的眼神中过安检，直至身影消失。

曾航揽着沈青央的臂膀，试图减缓妻子的哀伤。曾嫣然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哥哥塞给我的，说要交给妈妈。”

沈青央埋怨女儿:“给你你就拿啊？你是真的憨还是装憨？魔都物价多贵呀，你哥给我们买礼物肯定花了不少钱。给卡你肯定要拒绝的呀，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子！”

曾嫣然看着机场人流如织，委屈地噘嘴。

曾航打着圆场:“你怪嫣然干嘛！子浪既然坚持给卡，嫣然即使不收，他也一定不会罢休的。”

“就是，就是，表哥性格那么倔。哎呀爸妈，说不定这是表哥给我的压岁钱呢。卡都收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半个小时后，ATM机上显示的一串0震惊了这一家三口。

曾嫣然目瞪口呆拿着小指头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一……百万！哇，大发了！”

沈青央和曾航面面相觑。

曾嫣然小心翼翼地看着父母道:“爸妈，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表哥嫌麻烦，把我剩下的82年压岁钱统统给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