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好了,老爷提着刀去题红楼找小公子了”,这天,沈湛刚来玉妃萱这,管家便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原来沈熙安分了几天,不知怎得,今天又一反常态跑出去了。
“沈世子和沈候爷根本就不是你的家人,您的生身父亲乃是镇国将军云城尧”,沈熙晃荡着酒杯,使劲地摇着头,想将这句话忘掉,可是它却像魔咒一样,不停地在他耳边提醒,他拼命地喝酒,想就此将自己醉死,一了百了。
沈君灏来到,见他怒气冲冲,提着刀,所过之处无人敢拦,“哐当”,门被很大力地一脚踢开,他不知道,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之前他还以为是幼子顽劣,结果却发现他是越来越过分:“沈熙,你长本事了,别的没学会,倒是先学会跟不三不四的人逛青楼了,教你的规矩都被狗吃了么?”
一见屋内东倒西歪的都是三教九流,沈君灏气急了,一时间口不择言:“看看你这堆狐朋狗友都是个什么东西”。
“骂我可以,别扯上我的朋友”,沈熙抿着嘴,红着眼反驳道。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声嘶力竭地为了外人顶撞沈君灏,一时间父子两人面面相觑,门口不少人闻声而来,七嘴八舌地看起了热闹。
“你……”沈君灏的大手高高扬起,“打吧打吧,反正我也不是你亲生的,你巴不得打死我呢”,此话一出,吵嚷的人群刹那安静,“沈熙,你过分了”,沈湛一把拦住了沈君灏,紧随其后的玉妃萱也正好赶到。
沈君灏的手堪堪停在半空,看了看沈湛,半晌才踉跄地后退了半步,看着齐刷刷来到的几人,沈熙反而勾唇一笑,泪眼氤氲地道:“我都知道了,我不是沈家的儿子,原来外面的人说的都是真的,我应该姓云,是不是?”
无人站出来回答他的问题,玉妃萱看着这一场闹剧,委实有点头疼,这可如何是好?
回府之后,全府的人都默默无语,玉妃萱独自而坐,脑海中细细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前几日她还跟叶凌和顾湘宜聊起,在云城尧这件事情上,沈君灏似乎藏着难言之隐,如果沈熙是云城尧的后人,那么这一切倒是能解释的通了。
他害怕沈熙知道真相,会难以接受,所以哪怕受了污蔑,也始终不肯多言,不料,却是有人先一步,将这消息透露给了沈熙,朝堂上,设计君臣离心,私下里,挑拨沈家父子不和,这人当真是用心险恶。
青楼的一场闹剧,惹得不少人议论纷纷,沈熙的身世也传得沸沸扬扬。
“不是,我就离开了几天,这怎么就一塌糊涂了呢?”陆谦捏着眼前的纸条,一阵无语,那日他前脚刚回到京城,接着千机阁便出了事,沈湛家里有事走不开,只得他这个二把手顶上,怎料短短几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大哥,怎么了?可是少主有难?”正当他愁眉不展之际,一个女子莲步轻移走了进来。
“薇儿啊”,陆谦转身一见来人,笑了笑,自然地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女子接了过去,匆匆看过,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忽然笑着说:“陆大哥,想来少主此时应需人手,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
陆谦看着她的模样,有些犹豫,经过一番心里斗争,还是决定带上了她,殊不知此举却是另一个麻烦的开端……
漆黑的夜色里,守卫森严的平阳王府里后门,匆匆而来一顶黑色轿子,从里面下来了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被白日守门的罗副将迎入了府内。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都说了沈熙的身世是一张王牌,先不要坐实,不要坐实,这下好了,满城皆知,明天陛下就要问起了”,薛标指着那个黑斗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都说了,不是本王”,黑斗篷愤然打落了他的手,缓缓露出了一张脸,竟然是薛锐。
“不是你,还有谁?那沈熙今天大庭广众之下都跟沈君灏对阵呛声了,若不是有了实证,他怎会如此,说过多少次,要让他一点点的知道,这样才好为我们所用,你也太心急了点……”薛标不依不饶地继续教训。
“你说够了没有,本王再说一遍,不关我的事”,薛锐大怒,这一对叔侄暗中勾结,狼狈为奸,却明显不够团结:“知道了也好,那就抓紧实施我们的计划,只要拿到沈君灏手里的兵权,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不要急,那沈湛鬼精鬼精地,哪有那么容易对付”,薛标皱着眉头,他还是觉得贸然行事,不够妥当。
“哼,让你安插在沈府的探子去接近沈熙,只要这东西出现在沈君灏的书房里,就是有十个沈湛,也叫他一起了账”,薛锐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扔在了他怀里,便重新装扮好,匆忙离去……
薛标翻了翻手里的东西,心里的愤怒更胜从前,这个兔崽子刚愎自用还狂妄自大,若不是太子是病秧子,他才不会选这么个蠢到极点的人合作。然而循序渐进的计划被打乱,眼下也顾不得计较了,如此也只能放手一搏,提前起事了……
平阳王府戒备得像个铁桶,一直在暗中观察的玉妃萱混不进去,却不敢擅闯,只能在府外远远守着,夜半子时才瞧着那一顶轿子又从平阳王府后院出来,便御起轻功跟了上去,结果这群人显然很精明,七拐八拐又是故布疑阵,很快她就跟丢了……
沈熙的事,楚帝还是知道了,当即把一干人等传召入宫去问话,沈君灏自是抵死不认,坚称有人挑拨离间,沈熙面对圣驾,像是丢了魂儿的孩子,不发一言,沈湛在旁没有过多辩解,晋王薛锐却说云城尧一事已有眉目,过不了多久就可真相大白……
本以为楚帝会生气,怎知他只是单纯的问了个话,又旁敲侧击地敲打了一番,无非是说谨记兄友弟恭,君臣和乐云云,没发脾气也没责问,便让他们回去了。
潇湘殿里,薛嫣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如今她可是鲤鱼跃龙门,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凭借着温柔解语,不骄不躁的好脾气,赢得了上至楚帝下至宫人的喜爱,甚至还破例得了进出御书房的机会,这是薛然都不曾有的殊荣,一时之间,每日来巴结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相比之下,曾经被众星捧月的薛然倒是开始无人问津起来。
“走吧”,终于寻得一支满意的步摇,薛嫣言笑晏晏地拎起手边的食盒,往御书房而去。
“陛下,长平公主来了”,贵公公小步领着薛嫣进来,楚帝一见她,将桌上的一众奏折收起,慈爱地道:“嫣儿来了,又给父皇做什么好吃的了?”
“百合莲子羹,玉米桂花糕,父皇近来操劳,当吃些甜食”,薛嫣将食盒打开,一一摆在桌上,楚帝看着这些小点心,全是他爱吃的,心中竟有些许愧疚,这么多年是他忽略了这个女儿,他一再以为自己已经放下过去,殊不知他从未真正的走出来过。
“父皇,女儿脸上可有东西?”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薛嫣有些狐疑地问,“没什么”,楚帝低下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面孔——少女笑颜如花,在御花园里开心地扑着蝴蝶,皇宫里回荡着她甜甜的笑声,可画面一转,她怀抱一子,毅然决然地从城门翻身跃下……
薛嫣闻言笑了笑,自然转到他身后,为他捏起了肩膀,只是刚刚还是纯良无害的笑脸倏忽的冷了下去,可能她这张脸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吧……
深宫之中,每个人各怀鬼胎,也各有打算,宫外也不外如是。
“世子,你猜的没错,盯了好多天,果然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往小公子的房间去了,是他院里的管事周叔”,沈湛对着窗子静静地站着,空中凉月三千,经年未变,朔雪站在一旁,满脸肃穆。
“冤死鬼也好,内鬼也罢,统统该有个了结了”,沈湛自语道,世事如棋局局新,每个人都机关算尽,不过谁入了谁的局,是做了螳螂,还是做了黄雀,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周叔,你说你是云将军的部下?”自从父子“反目”,沈熙就换了个地方继续消沉,看着眼前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人,思量片刻问道。
被唤作周叔的人是沈熙院里的管家,与沈君灏一般年纪,在沈府多年,平日里沉默寡言,为人和善,如今却自爆出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是,属下是将军的副将,苟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保护小公子,等着为将军昭雪”。
沈君灏一口咬定沈熙是他的儿子,但也是口说无凭,沈熙却似懒得再深究这个问题一般,想了想问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只要小公子将这些东西放到侯爷的书房即可”,周叔上前递上了一个信封,“既然你有证据,为什么不直接呈交皇上,你们大费周折,装神弄鬼地,找上我,是为了什么?就算我真的是云家人,沈君灏于我有十八年养育之恩,你就不怕我受万人唾骂?说我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沈熙连看都没打开,将东西随意地丢在了一旁。
“这里所说皆是事实,小公子大可不必愧疚,我已联系到将军旧部,大家都在为将军昭雪而尽力,小公子断不能置身事外,否则将军死不瞑目”,周叔瞟了他一眼,似乎发现这个泡在蜜罐里的少爷最近成长了不少。
“好了,你回去吧”,沈熙一把扯过那些东西,往床上一丢,整个人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听见翻窗而走的声音,黑暗中的他再一次睁开了双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窗子的方向,翻了个身,冷哼一声:“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