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卫宅
苏照和卫湘歌,围着一方石凳一起用饭、叙话。早春二月将尽,院中的柳树已抽出了新绿的芽。
“一会儿我们去哪儿?”卫湘歌轻声说道。
苏照道:“征北大军已至襄城郡,你稍后随我至司马府一趟,见见邬寿,催催粮草,然后我们就出征。”
卫湘歌点了点头,道:“好。”
待用罢早膳,苏照和卫湘歌就辞别了卫老夫人以及湘歌父母,向着卫国大司马官衙而去。
着门吏禀告之后,官厅之中,苏照见到了邬寿。
“苏侯,这么早过来?”大司马邬寿问道。
苏照问道:“大军已至襄城郡,近日就择道前往固安郡,邬司马粮草筹集的如何了?”
邬寿道:“说来也奇,今早,下官着人去催促司徒府,司徒府说将会抽调出一批陈粮,以备军需。”
此刻,邬寿还不知苏照已随着卫湘歌拜访了卫珲,故而就有些纳闷,司徒府前后态度转变何以如此之迅。
虽然只是说陈粮,但据他所知,经过去年一年又是救灾、又是国战,陈粮早已消耗殆尽,这更像是司徒府在为先前的行为找台阶下。
苏照笑了笑,道:“哦?陈粮也是好的。”
心头暗道,这卫国司徒府的司徒,态度转变,确实耐人寻味。
他昨天曾经用神念探查过卫府,就对卫珲聚卫国公卿在后院议事有所发现。
“想来是卫国司徒逢岗,见我前往卫府,心思起了一些变化,说不得还有其他消息渠道,确认了我和卫府之间的,这才……给自己一条后路。”
有这番转变,并不奇怪。
在这方世界,公卿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可以说,家族利益甚至比个人荣辱兴衰还要重要。
既然明知卫国这艘大船将沉,那么除非极少数愚忠者,一般而言,纵然为了身后家族计,也会识时务,迎奉新主。
但,卫氏一族养士数百年,仗义死节者未必没有。
只是,经过一番前后卫君之乱,纵然是忠贞之士,也会对卫氏有所疑虑,哪怕忠殁于王事,可忠于谁?
这就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真正意义,令自多出,则上下无所适从。
卫湘歌道:“粮秣长途转运,十停往往去了三四停,能就地取粮,也能为前线,对了,不是可以以仙舟供粮的吗?”
苏照道:“以仙舟浮空供粮,转运有限,不过可以作为辅助之用。”
这方世界还不是神佛满地走的封神世界,须弥芥子之术,还未到神乎其神的地步。
先前,晋国增援十万大军,出其不意袭击卫军,心魔宗就几乎出动了宗门所有的仙舟。
邬寿闻言,看着这一旁的卫湘歌,打量片刻,凝眉道:“这位姑娘,看着有些眼熟。”
卫湘歌浅浅一笑,说道:“邬司马,先前到卫府与我家祖父大人议事之时,想必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邬寿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卫家四房的七姑娘。”
而后,看着二人一眼,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何,司徒府前后态度不同,原来如此啊。”
苏照清咳了一声,道:“昨天去了卫府,拜访卫公,孤见其意甚坚。”
邬寿摇了摇头,道:“卫公性情如此。”
这种事情实不欲多说,否则,说卫公冥顽不灵,不识时务,那岂不是得罪了一旁的卫氏贵女。
再说,这时代君君臣臣,对于士人节气,忠于一主,在名声上也无可指摘之处。
苏照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邬寿这样的卫国旧有公卿,只要不是旗帜鲜明地反苏,他就默认为对苏国入主卫国持赞成态度。
事实上,就是如此,上蹿下跳地引他人来夺旧主刘璋基业的张松、孟达、法正最后的结局如何?
刘巴、严颜,又如何?
旗帜鲜明地反对刘备入川的杨任,又如何?
中庸之道,才是这些家族族长的明哲保身之道。
苏照和邬寿又谈论了一些其他事情,和卫湘歌这才出了司马府。
别苑
苏照和卫湘歌刚刚进入宅院之中,就听到管事禀告道:“君上,丽妃娘娘,在花厅等候多时了。”
苏照诧异了下,“我去看看。”
卫湘歌道:“我先回去了。”
苏照笑道:“怎么了?”
卫湘歌笑了笑,道:“我在家等你。”
显然不想和卫婧打照面,一开始就是安安,卫湘歌也是没有什么话说,同样,安安和卫湘歌也没有什么话说。
后宫团结友爱,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照想了想,也没有强求,笑道:“也好。”
目送卫湘歌离去,苏照整了整神色,向着后院行去。
以卫婧的眼线,未必不知他昨天带着卫湘歌去拜访了卫珲,现在估计心情不太好。
进入后院厢房,却是让苏照微微一愣,甚至有些诧异。
此刻,李璐鱼和卫婧隔着一方小几,品着香茗,叙着话。
虽无有说有笑,但也是气氛正常的对话。
见苏照进来,卫婧起身,笑道:“苏侯,这是回来了?”
苏照笑了笑,只当没听到卫婧语气的些微揶揄,说道:“嗯,你和李道长说什么呢?”
卫婧笑着看向一旁的李璐鱼,说道:“请教一些修行的事情,李道长为太真教长老,道行精深,神通广大,方才与之交谈,只觉受益匪浅。”
苏照面色古怪了下,道:“嗯,那以后可以多多请教李道长。”
李璐鱼斜睨了苏照一眼,她岂不知苏照心中的微妙想法。
卫婧不疑有他,转而问道,“今晨听襄城郡守传来讯息,十万大军已至襄城冠县,我们什么时候出征?”
苏照道:“就后天吧,你这次就在卫宫坐镇,就别往前线了。”
卫婧拧了拧秀美的眉,明眸有着几分怏怏之色,道:“你……我怎么不能去了。”
这人一定是寻了卫湘歌,就让她留在宫中。
苏照道:“你在宫里坐镇,我会让天听司随你差遣,以及赤林宗的人也坐镇宫禁,以防帝丘有变。”
如果不留下卫婧盯着一些卫仲,不定卫仲又生出什么变故。
卫婧想了想,恍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道:“好吧。”
“你也趁机提升一下修为,我会让赤林宗的黎长老指导你修行。”苏照说道。
“李道长呢?李道长留在帝丘吗?”卫婧问着一旁的李璐鱼。
李璐鱼目光清冷地看了一眼苏照,说道:“贫道会随着苏侯一同前往军前。”
正在二人叙话之间,一个宫女从花厅之外,道:“殿下,该回宫了。”
卫婧看了一眼天色,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回宫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置。”
而后,神识传音说着,“你晚上过来找我。”
苏照点了点头。
待卫婧离去之后,苏照也不由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李璐鱼,笑道:“鱼鱼,方才你们都谈论些什么?”
李璐鱼道:“就是一些修行之事。怎么,苏侯方才叹气,似也有觉得心累?”
说到最后,隐见几分讥诮。
说吃醋,倒也不至于,只是就不想见眼前少年得的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苏照上前,拉住李璐鱼的纤纤素手,笑道:“没办法,天生就是劳碌命。”
李璐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