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之中
庄妃洗漱而毕,静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望着远处出神,对小几之上的饭菜、稀粥,动也不动,分明是打算绝食抗议。
苏照轻轻笑了笑,道:“娘娘,你想要绝食,却是打错了算盘,孤只要以仙力输送于你,或着服用丹药,你现在的绝食,尽数无用。”
庄妃闻言,心头一震,倏地扬起一张端庄、妍丽的脸蛋儿,目光愤愤看向苏照。
然而,却见那少年竟然坐了下来,拿起一双筷子,忘自己手中递将过来,“采儿在宫中还等着你。”
苏照静静看着庄妃,也不由感慨,这庄妃不管是神韵,还是容貌,哪里像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
光洁如玉,雪肤梨蕊的脸蛋儿上,不见一丝皱纹,反而娇媚如春花,尤其肖似诗宁的秀美眉眼之间,蕴藏着一股端庄温宁的熟妇韵味。
庄妃被对面少年富有“侵略性”的目光打量地稍稍不自在,心底不知为何,浮现起前日那人厉声所言,“端庄二妃,共侍于苏?”
忽地,就在心绪不宁只时,自家纤纤柔荑,都被对面的少年捉住,容色刷地苍白一片,滞声道:“你要干嘛?”
苏照嘴角抽了抽,将一些琐碎念头压下,清声道:“将筷子拿好,吃饭吧。。”
庄妃这次发现对面少年手中拿着筷子强行塞至自家手中沉静目光中也有几分玩味。
庄妃接过筷子挣脱开少年的牵挽回。
苏照笑了笑,说道:“娘娘,别胡思乱想等下吃完饭,我打开虚空栈道将你送至仙园秘境与采儿团聚。”
庄妃冷冷看了苏照一眼义正词严道:“本宫哪也不去,本宫就是死也要死在郑国你若是敢带本宫走,本宫就咬舌自尽!”
说着,也不理苏照拿起包子低头小口食着此女原就举止端庄一举一动都体现着宫廷凤仪。
苏照略有欣赏地看着庄妃,道:“郑国已无娘娘容身之地你又是何苦呢?想那郑君,完全不顾夫妻之情义,将你打入冷宫以卑贱之事折辱,你还死守着郑国做什么?”
庄妃小口食着米粥根本对某人的“苦口婆心”充耳不闻,但苏照还是从其不动声色的外表下看出一丝潜藏的恨意。
苏照心头微动,觉得或许可以从此处入手。
其实他当然可以直接将庄妃带回仙园,与采儿团聚,但庄妃却有已存死志的苗头,需要给她寻找一个支撑活下去的希望。
“娘娘,难道你就不想报复一下郑君吗?”苏照默然了下,忽然开口说道。
庄妃抬起螓首,冷冷看着苏照道:“苏侯,你若是觉得本宫心灰意冷,为了报复那人,就会轻贱自己不知廉耻,与尔苟且,你就大错特错!”
苏照愣怔了下,轻笑说道:“娘娘,你这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他先前真是一点都没有这种念头,只是为庄妃寻找一个活下去的支撑点,哪里曾想庄妃竟然能联想出这般多。
庄妃也是一楞,心头涌起一股羞愤。
苏照道:“娘娘是十五岁入宫的吧?为郑君生儿育女,操劳二十余年,结果郑君不顾夫妻情谊,只是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小事,就怀疑你的忠诚,将娘娘打入恭事房那等肮脏之地,娘娘心性刚强,这口气真的忍得下?”
听着少年的“挑拨”之言,庄妃晶莹如雪的玉容之上,也渐渐蒙上了一层冰霜。
苏照见此趁热打铁,说道:“娘娘,你难道愿意带着被郑君抛弃的耻辱,去九泉之下,见庄氏先祖吗?”
庄妃冷笑道:“苏侯,你说的再多,我也不会与虎谋皮!”
对郑君,她自是痛恨其没有夫妻恩义,但她对眼前这昏君,也不会相信。
苏照笑道:“夫人再是厌恶我,可我也是采儿的丈夫,我们是一家人。”
庄妃玉容清冷依旧,显然没有将这碗“迷魂汤”灌下去。
苏照笑了笑,说道:“娘娘,其实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郑君!我们完全可以联手,娘娘在郑君身旁多年,想来对郑国国情一清二楚,如是在孤咨询之时,给予答疑释惑,待有朝一日,郑君失位,身陷囹圄,娘娘质问于他,再看他是何等面容,岂不快哉?”
庄妃微微垂下眼睫,不得不说,有些心动。
这位庄氏明月,原就是性格刚强的奇女子,郑君当日毫不顾忌夫妻之情谊,几乎伤透了她的心。
她当初就发誓,势必要让郑君后悔!
只是一旁的少年君侯,也不可信。
这少年阴险狡诈,贪色无度,纵然他掩饰的很好,她还是能看到少年清澈、冷峻目光下,隐藏得一丝觊觎之意。
不要说什么采儿,采儿在苏国宫苑,毕竟是来自敌对郑国,对一旁少年能有多少影响力?
至于什么共侍一人,就在如今的诸国,这种事情,都是屡见不鲜。
她已见惯了这种事情,但她庄家门楣,绝不能自她而辱。
苏照见庄妃容色变换,似在思忖,知道这位熟妇已经动心,笑了笑,说道:“娘娘,等下去见采儿,你们也有几个月未见了。”
接下来三天,他要呆在新郑,想方设法带“假死脱身”的庄诗宁离开此地,庄妃在一旁,姑侄相见,总不太方便。
庄妃晶然明眸幽冷地看着少年,扬起一张端庄、妍丽的脸蛋儿,说道:“带本宫去见采儿。”
苏照看着雍容典雅的庄妃,笑了笑,说道:“如娘娘所愿,我们这就走。”
这般想着,在一旁的虚空打开虚空栈道,挽起庄妃的纤纤素手,不等其挣扎,身形一闪,已消失在客栈之中。
原本幽幽如漩的虚空栈道,也迅速化作一道细小光点,湮灭于虚无。
而就在苏照和庄妃遁入虚空之后,就在离这家客栈三里外的一条街道上,一个算命摊后,麻衣草鞋道人,脸上现出一抹异色。
“这是虚空界面打开的波动?新郑是郑国气运笼罩所在,怎么会有位面节点。”乾天宗主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疑惑。
此刻这位道人,原本乌青郁郁的发丝,已是头发灰白,面容也苍老许多。
可见先前洪河之上,算计龙族与苏照不成,受了不轻的反噬。
“先生,我儿子的面相如何?”这时,算命摊对面,一个荆钗布裙的农妇,面带期冀地说道。
就在身旁,一个虎头虎脑,眼眸如黑葡萄的胖墩,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好奇地看着对面的老者。
乾天宗主轻轻笑了笑,说道:“若是习武为将,可得王侯青眼,富贵一方。”
农妇闻言,粗糙的脸膛上现出笑意,说道:“都说老先生算的准,还真是,我这几天就打算送他到武馆里学武艺呢。”
说着,取出三文铜钱,放在卦摊之上。
乾天宗主将铜钱收好,目送农妇与二人离去,而乾天宗宗主额前的一缕白发,悄然从白转黑。
“唉,拨弄他人命数,汲取命数之力,这是夺人道补天道的手段,若是有王侯气运为源,想来所受道伤也能尽快痊愈。”乾天宗主叹了一口气,准备迎接下一位客人。
先前洪河之上,他以太易圣器欲凑齐精气神,打开一条通天仙路,然而不想那苏侯竟施展出了一件上古鼎器,他算计不成,遭遇反噬,想要疗治道伤,需得汲取人道命数之力,才能济事。
就在这时,乾天宗主心头一动,喃喃道:“紫气东来,难道是?”
抬眸望去,只见远处川流不息的街道之上,一个面具威仪,不怒自威的中年书生,在几人的簇拥下,阔步而来。
乾天宗主心头微动,看着前日道左相逢,谈法论道过的陈桐,思忖道:“那天不过随意布一手闲子,本以为司天监不会再容其他势力,分润郑国气运看来,郑国是遇到大麻烦了。”
乾天宗主这般想着,前方郑君三两步间,就已近前,威严、沉凝的面容上,现在一抹热切。
“先生,郑广这厢有礼了。”郑君拱手说道。
对于一尊飞仙大能,根本不需要什么试探与考验。
郑君直接道明来意,乾天宗主站起身来,冲郑君拱手一礼,说道:“乾天首座见过大王。”
此刻,司天监的陈桐,已经贴心地将双方谈话范围的三丈之地,设下了隔绝视听的仙道禁制。
郑君笑了笑,说道:“先生无需多礼。”
说话之间,就是在蒲团上坐下。
“先生请坐,先生既测命数,可否给寡人也卜上一卦?”郑君儒雅如玉的面容上,笑意繁盛。
乾天宗主看向郑君,拱了拱手,说了一句得罪,而后开始施展
相反,此刻的乾天宗主全无多少欣喜若狂,他不能借用测郑君命数,而汲取其命力,否则必定引起郑君护体龙气的方案。
而施展秘术,为郑君测算命数,尤其是测算天元九州的争龙之局,对他的心力消耗,甚至可能加剧道伤!
但却不得不为,因为这是取信郑君,为其手下供奉,然后分食人道气运弥补道伤的第一步!
乾天宗主取出一张白纸,递给郑君,道:“郑君可写一字。”
郑君面色诧异了下,说道:“方才先生给那小童算命,只观其面相,为何到了寡人这里,却要测字?”
乾天宗主手捻颌下胡须,笑道:“天子之气难望,郑君气呈青紫,形龙虎二象,所谓法不加贵人,贫道不敢妄加窥测。”
郑君恍然说道:“原来如此。”
心头就有几分欣喜,天子之气,这是说他有问鼎帝位之相吗?
郑君提起毛笔,在洁白如玉的宣纸上,就写了一个帝字。
然后放下毛笔,将宣纸递给乾天宗主。
乾天宗主心头就是叹了一口气,施展秘法,开始测算,不久之后,面色淡漠,说道:“帝者,九州之主也,郑君有包举宇内,并吞八荒之心,然有帝而无后,谓之乾坤失序,贫道掌乾天之事,郑君可是因后宫不宁,而寻贫道?”
郑君闻言,道:“先生真神人也。”
“先生,可否言说,寡人心头之患,欲问鼎九州之主,将何以作为?”郑君几乎是迫不及待问道。
乾天宗主朗声说道:“郑君心头之患,在北方苏国,想要问鼎九州,唯有灭苏。”
郑君闻言,心头一震,看向对面的道人,道:“计将安出?”
乾天宗主道:“苏国非一国可灭,需得合纵诸国,联络仙魔二道,压制太真,方可困杀苏侯。”
郑君闻言,道:“寡人已合纵诸国,只是此事还需要时间道,太真大教,树大根深,联络仙道几家,寡人还没有头绪。”
乾天宗主笑了笑,说道:“贫道听闻秦国天刑教与苏侯颇有过节,郑君可派人联络天刑教,以及三阴魔宗,共抗苏国太真教。”
郑君道:“先生之言,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原本的思路只局限于豫州一地,却是忘记了苏国曾经还与秦国有着过节,尤其是天刑教,听说其教主神通广大,在魔门六道也是分属佼佼者。
郑君在心底盘算着怎么合纵连横,默然片刻,道:“联络仙道之人暂且不提,寡人却有一件烦忧之事要请教先生,如不能解决此事,寡人难得一夕安寝。”
乾天宗主看向一旁的陈桐。
陈桐道:“宫苑法禁”
说着,就将昨夜有人夜闯宫禁之事,并怀疑是苏侯的事情说了。
一旁的郑君,阴沉着脸,在一旁补充关要。
“道友通布阵之法,若得道友主持,重布宫禁阵法,君上才可高枕无忧!”陈桐朗声说道。
乾天宗主眉头紧锁,道:“昨夜当真是那苏侯?”
陈桐道:“八九不离十。”
乾天宗主眸光闪烁,道:“若是如此,那苏侯还未离开新郑!”
却是方才他感悟到一阵空间波动,分明是界空撕裂的波动。
能在新郑这等人道龙气盘踞之地,行此事者,除却那位苏侯,还能是谁?
想起那位少年君侯,饶是乾天宗主心性隐忍,眸光深处也不有闪过一丝冷意。
他如今受道伤不愈,归根到底,就在于苏侯!
否则,他早已踏上那条通天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