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
流云武馆内。
白色的帷幔飘荡,披麻戴孝的一个个人影站在大厅两侧,齐齐望着一个走到灵台前的高大身影。
那是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二十七八的年纪,体魄健硕,双目含光。
他一出现在流云馆的大厅之上,仿佛就成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这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走到灵台前,伸手从旁边一个流云馆弟子手中接过线香,对着灵台长长鞠躬。
“费大哥,上次一别,不想就阴阳两隔,你且放心,你的一应家小,我白顾城都担下来了,有我一日,便有他们一日。”
“多谢白大侠!”
“白大侠费心了!”
灵台两侧,两个年轻貌美的妇人,泪眼婆娑,拉着一双儿女,给刚上完香的白顾城磕头行礼。
白顾城瞥了一眼两位妇人,脸上露出哀恸之色,朝着两个妇人道:“两位嫂子请放心,费大哥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理。”
说着,白顾城又走到了一旁披麻戴孝的众多弟子前。
众多流云馆的弟子顿时齐齐朝白顾城行礼。
对方作为大江盟在扬州运河的舵主,又是名声显赫、人人称道的大侠,其威望武功与流云馆费无咎简直是天壤之别。
若非昔年白顾城被仇家追杀落难,偶然被费无咎救了一次,以双方之间的察觉,流云武馆想要攀上大江盟这一在大夏神朝也排的上号的势力,根本不可能。
见着白顾城走来,躺在软塌上,双腿已被切断的江左和陈有两人,登时齐齐哭喊了起来。
“白大侠,你要为我们师父报仇啊!”
“我们的腿就是被杨禅给踩断的,呜呜呜……”
白顾城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人,眼底似掠过一丝厌恶,可面上却依旧大义凛然道:“放心,那个叫做杨禅的恶贼,欺师灭祖,残害同门,我大江盟白顾城,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说着,白顾城又顿了顿,“我且问你们,杨禅这个贼子,不过才入门不久,又是如何杀了费馆主的?”
“我不知……”
陈有连连摇头,面露惊恐之色,那一夜的恐惧仿佛已浸透骨髓。
江左则稍稍好一些,似乎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
“杨禅入门前全然不会武功,师父是亲手查过的。在武馆里也是一直排在末尾,后天一重都没有。他被师父赶出武馆,也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只是那晚他突然返回,武功变得强横无比,师父连他一……师父不是对手,被他生生踢……”
“此前不会武功,后天一重都不是,一夜之间又成了绝顶高手?”
白顾城从两人口中探听完了消息,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脑海里似乎回想了许许多多的可能。
当今之世,武道功法,无千无万,数不胜数。
他也不太能确定杨禅是如何一夜变强,但可以想象,其中定然有不寻常的地方。
白顾城沉吟了半晌,忽然转过身,朝身后跟着的一个高个青年摆手:“发出我大江盟追杀令!我定要用此贼的人头,来告慰我费大哥的在天之灵。”
……
监牢。
黑暗,潮湿。
砰地一声,牢门打开。
“你可以走了。”
牢门前,一个神态高傲的牢头瞥了一眼,躺在牢房里,宛如死狗一般的一个小乞丐。
“走?”
从发臭的干草堆里翻转过身,牛七茫然地望着打开的牢门。
“快点!”
门外的神色凶恶的老头不耐烦地又催促了一句,“你要是不想出去,就在这里呆一辈子。”
“出去,我要出去!”
牛七急忙翻身从地上爬起,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脚踝处高高肿起。
那是他面对几个捕快时,不自量力想要挣脱,结果被人用铁尺敲打后留下的伤痕。
他也不知腿骨是否断了,只知道一踩在地上就钻心的疼痛。
可能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他还是强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出了牢门。
牢房外间。
阳光有些刺眼。
牛七拖着伤腿一步一步慢慢地沿着街道角落,往城外的城隍庙走。
“也不知那人到底跑掉没有?”
牛七一路行走在路上,想到了这几天自己遭遇。
那个在破庙里的人,年龄看着不大,可之前让他打死了乞丐头,才教了他一式腿法,之后又被六扇门的捕头围捕,他已经知道对方肯定不是什么大侠。
“说不定是什么盗匪大恶人。”
牛七心中低声自语,他不后悔,如果不说出来,肯定会被那些黑皮子打死。
一个乞丐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可他不想死,他想活着,活着才能吃到喷香的肉包子。
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见过有人死了,尸体被野狗和老鼠啃食的样子。
“就是他吧,他打死了刘丐头。”
在街角的一处,忽然几个人影蹿了出来。
衣着破烂,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有着恶臭的气息。
那是一群和他一样的乞丐,其中还有好几个是那夜在破庙里的。
牛七心中恐惧,转身就想要逃离。
可他一条腿伤了,又哪里跑得过,那群乞丐一哄而上,牛七一个不小心就被人踢倒在地。
“这小狗杀了刘丐头,我们要为他报仇。”
雨点一样落下来的拳脚打在牛七身上,剧烈的疼痛让牛七,越来越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啊!
“啊——”
牛七陡然发出一声怒吼。
他拖着那条伤了的左腿,脑海里忽然浮现起的是那个人说的话。
“踢死你们!”
蜷缩着倒在地上牛七猛然一脚蹬出,正好一个正在踹他的乞丐,被他一脚蹬中了腹部,登时,对方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那一脚,力量大得出奇。
牛七翻身站起,目光刺红,盯着其他年龄比他大,人比他高的乞丐,疯狂地扑了过去。
左腿上的刺痛越来越剧烈,可他全然不顾,只要忍着疼,他就发现自己其实跑得很快。
一脚跟上,又接连踢翻了两个欺负他的少年乞丐。
这些人被牛七踢中后,仿佛一下就没了力气,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跑,快跑!”
其他乞丐一哄而散,跑得越来越远。
牛七追赶了几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低头看了一眼左脚。
脚踝仿佛要断了,疼痛无比。
可他脸上,却浮起了笑容。
或许这脚以后要废了,可废了也没关系,能踢人,能踢人就可以。
谁敢欺负我,我就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