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竟然任由这种眼里没有主子的东西欺压了那么久。
死的当真不冤。
腊月忍着满腔怒火,在桌子旁坐下,然后冷着脸让春红进来给自己捶腿。
她想把这院子里清扫下,正好这奴才撞上来了。
春红明显被少夫人与以往窝囊的样子截然不同的气势震惊到了。
不可思议的盯着腊月,直愣愣瞪着眼,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屈辱。
腊月冷笑一声,抿了一口茶,目光讥诮的看着那神色不服的丫头:“怎么?春红这是觉得少奶奶使唤你,是践踏了你这身份了?伺候我憋屈了?”
她这话其实并不合她的身份。但这世上哪有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好事,想拿人做筏,必然要丢下些脸面。
春红立刻扑通跪倒在地,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辩解自己没有这么想。
那小模样儿倒好像少夫人打了她几十板子夺了她清白似的。
且,到底最后她也没有过去捶腿。
腊月不耐烦听她呜妈喊舅的,这么做不就是想坐实少夫人苛待的名吗?
那就给你看看什么叫真的苛待下人。
她一拍桌子,佯装大怒,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外面的奴才都死了不成?由着这东西在这里嚎丧,少爷才刚赶考出门,好好的人家哭什么哭!还不快拖下去掌嘴!”
门外的奴才窸窸窣窣了半天竟然没人进来。
果然是,身边没有一个人是实心在她这边的。
她豪无形象的一脚踹开春红,冷冷的道:“你再哭一声,我就把你的舌头剪下来。”
她的声音很冷,脸色也毫无戏谑的意思,一定看着很凶。
起码春红被吓住了,哭声戛然而止。
腊月盘算着怎么把事情闹的更大点,好能借故气病,躲过明天那场灾。
春红抖着肩膀看着与往日差别极大神色凶狠的少夫人,等着发落,但她根本不信少夫人真敢把自己怎么样,难道她连婆婆的人也敢动?
腊月想到了厨房的常嬷嬷,前世只有她曾在自己被冤枉的时候,偷偷去送过衣裳和吃的。
于是她直接把常嬷嬷叫了来,让她帮着把方才的奴才名字全部登记了,退给管家再行安排。
然后看了看春红,腊月对常嬷嬷道:“春红年龄大了,心也大了,我使唤不动,也不敢委屈了她,你回头禀了老太太把这丫头送回去吧。”
春红一听,哭天抢地的来拽腊月裙角,被常嬷嬷一脚踢开拦住,“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和少夫人拉扯!”
腊月满意的给常嬷嬷使个眼色,然后捂着心口晕倒在桌子上。
常嬷嬷惊天动地的喊声立刻响起,“来人啊!少夫人晕倒了!来人啊,春红把少夫人气的晕倒了!”
干得好!
门外不过片刻便奔过来一群人,管家的声音严肃的响起,然后常嬷嬷哭诉着讲了经过,还加上一句:“少爷离家赶考,少夫人心里挂念,连个饭都没吃一口,又被这眼里没主子心高气傲的丫头一顿不尊重的,气的晕过去了。”
屋子里闹嚷嚷的吵了很久终于安静下来了。
腊月慢慢睁开眼,看着胳膊和心口扎的针默默流出了眼泪,强装晕倒,被人折腾着连扎带掐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很烦这样的日子,想了许久,她觉得还是得想办法让他们家休了自己才能有自由,在此之前得先把铺子弄妥当,安排好后路再谋划休书的事。
常嬷嬷推门进来,端着一份饭菜。腊月慢慢吃着,听她说着春红是怎么回到婆婆面前哭诉,又在常嬷嬷说了实情后,春红一不小心说漏嘴“都是老太太的吩咐。”然后老太太紫涨着脸命人堵上嘴,回头找人卖了。
腊月伸手止住。
她真不想听这种事了,她在心里发誓,只要离开了这个地方,一定不会再踏进这样的高门大户人家,哪怕一个人独孤终老也比这样活着舒服。
她说:“常嬷嬷,我困了,去娘那边回了话,就说少爷赶考不在家,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奴才伺候,外头用的人不用再派给我,以后这院里有你就够了。”
常嬷嬷答应着出去。
她随便擦了把脸,上床拉开被子呼呼大睡。
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就开始下雨,还刮着大风,那窗户上摇曳着的柳树影子跟鬼似的,衬的房内更加阴森。
腊月感染风寒了,但不重。
她故意的,城里今年开春因为受风寒感染死了好几个人了,婆婆惜命,听说儿媳染了风寒就吩咐常嬷嬷好好伺候,病好之前就不用辛劳来请安了。
上辈子饿习惯了,此时面对常嬷嬷一天三顿不拉的伺候饭菜,腊月反倒不习惯起来。
真是个贱命。
午饭只吃了两口,便吩咐常嬷嬷去备车,她要出门去铺子里。
让常嬷嬷去回了老太太,就说铺子里胭脂出了纠纷折了几百两银子,不去看看只怕铺子都没了。
婆婆最贪财,听说这个事必定会放她出门。
果不其然,她和常嬷嬷很容易就被放出了府。
邢记胭脂的铺子很大,生意红火的不知道被多少同行妒忌。
要想动手脚只能徐徐图之,眼下得力可信的人手太少,这事只能缓一缓。
腊月转悠了半天,听着掌柜汇报店内的事,仔细翻看了一遍账本。
高掌柜是爹爹当初一手调理出来的人,绝对可信,几十年在账上从没有出过错。
她绝对信得过此人,但每此还是会一丝不苟的翻看账目。
爹说过,不要给老实人有可钻空子的机会,那不是信任,那是在毁了他。
腊月深以为然。
在铺子里磨蹭了半天,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她这才命常嬷嬷取出封好的五两银子推给高掌柜,道了声辛苦,让他带着伙计们吃酒,然后回府。
刚到府门口就下起了冰雹,常嬷嬷笑着为腊月取下隔雨布的斗篷。
说道:“少奶奶真是好算计,这冰雹下的,再晚一盏茶功夫都要挨砸。”
腊月笑笑,在门口驻足。
心里焦急的斜睨着大门外的青石狮子——怎么还没出现?
常嬷嬷见主子不走了,站在门口不动,有点不解。
腊月不动声色道:“嬷嬷,我爹当初是农户庄稼人出身,当姑娘的时候啊,每年都送我回老家体验农忙之事,说农户家女儿万不能丢了本分。”
常嬷嬷不知我说这话何意,但还是笑着附和:“邢老太爷真是个会教孩子的人,富也不骄,这才养出少夫人这么知礼持家的好女儿来。”
她笑着点头:“你看这如今正好是杏子,苹果挂果的时候,这一场冰雹打落不知道多少果农的银子钱呢,今年,只怕邺城的水果要大涨价了。”
常嬷嬷听完这话面色一变,担忧道:“老奴姐姐家里就是果农,这……她全家都指望着那几亩果园过日子呢,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了。”她笑着扶着常嬷嬷的手,看那黄豆般大的冰雹毫无停歇之意的越下越热闹,淡淡的低声道:“嬷嬷,我信你才帮你出个主意的。”
她不曾转头,若无其事的盯着大门外清冷冷的街道。
常嬷嬷看着少夫人一脸疑惑。
腊月继续道:“明天你去邢记胭脂铺子里取一千两银子,让你那姐姐到魏县下定钱,定下他们那里的梨和苹果,多了也不要,一千两的就行,咱们就只做这邺城的生意就够了。”
她笑着侧首瞧着嬷嬷,“庄稼人不容易。嬷嬷是个明白人,一定听懂我的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