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风屿闭关的第二天，裘昭昭便起了个大早，前去拜访陆泊舟。陆泊舟提前收了裘昭昭的信，早早就候着她了，同时他也带来了裘昭昭想见的另一个人——晏阳。

晏阳和陆泊舟是危如雅和郑懿行在结为道侣后一起收的徒弟，两个人并不打算要孩子，这两个弟子，便宛如亲兄弟一般一起长大。

今天的晏阳穿了身绘着金色云纹的法衣，老老实实地站在陆泊舟身边，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叔。”

裘昭昭点点头，三个人进了陆泊舟准备好的谈话用的密室，桌上摆着不少新鲜的灵果点心，看起来十分诱人。裘昭昭很想吃，但碍于身为长辈的面子，她仅仅只是往盘子里瞥了一眼，便没有再看。

“有关郑懿行的事，陆泊舟都同你说了吧？”

晏阳点了点头：“我愿意站在师叔这边。”

“哦？”裘昭昭没有想到晏阳会回答得这么爽快，一旁的陆泊舟却是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他可能只是单纯的想找师尊的麻烦。”

“我、我没有。郑师叔做的事本就有违天道，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不止云剑仙门，整个修仙界都要遭到大劫。”晏阳义正辞严，脸却有些红，“我这是为了整个天下拨乱反正，莫要……莫要乱说。”

这次就连裘昭昭也看出来晏阳心里有点小心思了，但她也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上次柏风屿在这，你不方便说魔气的事，现在他不在，你可愿说了？”

“师叔可知道坠星？”

“知道。”

“坠星产生于仙魔大战之际，由天地灵力汇聚而成，半仙半魔。”陆泊舟点到为止，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魔气就来自于坠星魔的那一半，复活林间月的时候，难免有些魔气留在了柏风屿的神魂之中。

“他体内明明没有丝毫……”裘昭昭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郑懿行？”

“嗯，师尊为了林师伯仙途坦荡，直接引了山上的灵力为他洗去魔气，却没想到坠星的魔气来自上古魔族，实在太过强横……”

“对，郑师叔急于求成，我们一定要在他酿成大错之前阻止他。”晏阳依旧是一脸正气，之前那淡淡的脸红也不见了。

裘昭昭轻轻哦了一声：“这事确实不能告诉他。”

他那样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用了魔族的力量来复活，难免会生心魔。

也难怪当时杨云熙怎么也不肯说魔气的事，一定是郑懿行下了禁令，杨云熙这孩子老实，竟然连自己也不告诉。

“魔气并非大事。”晏阳说道，“我们可以很轻松就压制它，并不会影响普通弟子修炼，这云剑仙门也就修为高如师叔您才能感受到魔气。而且等到您修炼至大乘，驱散它易如反掌。”

“嗯。”裘昭昭这才稍稍放心下来，然后又想起来了今日叫晏阳来的真正目的，“说起来，你们要不要去云渊峰小坐一会儿？”

“小坐？”陆泊舟嘴角扯了一下，“我师尊是不是也在云渊峰小坐？”

“危如雅也在。”

裘昭昭和陆泊舟的目光一起看向了晏阳，晏阳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又红了：“拜访师父是弟子的……义务，你们看我作甚。”

“师叔师兄同去便是，我就不去了。”陆泊舟打开了门，有天光落进来，给他单薄的身体上镀了层金光，三头玄鸟盘旋在天际，守护着这场密会，“师尊曾对我说过，浩然道虽然听起来光风霁月，却也最为偏激执拗。若有朝一日他走错了路，便由我来为他纠正。”

“师弟……”

“尘埃落定前，我是不会见他的。晏阳，替我向师娘问个好。”

陆泊舟很清楚，以郑懿行的性子，外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非要让他撞到南墙不可。

“他们早就不是道侣了。”晏阳出言提醒。

陆泊舟听了晏阳的话，哈哈笑了两声，昂首阔步地离开了，裘昭昭支着胳膊去看晏阳，晏阳这才注意到了失言，忽然坐立不安起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真不去见见你师父？”裘昭昭引诱道，“郑懿行他脑袋不正常，危如雅可还有救啊，你要是把你师父搞定了，不再去帮郑懿行，他也成不了事。毕竟，郑懿行只有金丹修为。”

裘昭昭给了晏阳一个很好的，可以掩盖自己私心的，去见危如雅的理由。

晏阳也答应了下来。

云渊峰的阳光很好，藏花变成了原型窝在草地上晒太阳睡觉，毛茸茸的一团。微风吹过，柔软的草和狐狸毛一起随风而动。

危如雅在荡秋千，郑懿行站在边上推她，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紫色的蝴蝶带着流光穿花而过，停在来客的肩上。

晏阳看到危如雅的笑容，以及她和郑懿行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有些后悔跟着裘昭昭过来了。有些烦躁，不想再看了，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没和裘昭昭打招呼便转身就走。

“晏阳？”

危如雅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己的宝贝徒弟，借着秋千的力飘了出去，像一只燕子一样翩翩落在了正准备离开的晏阳身前，伸开双臂挡住了他的路。

“你跑什么呀？”危如雅微微仰着头，看起来有些嗔怒，眉眼却是含笑，“怎么感觉你又比以前高了？来，师父抱抱，看看变沉了没？”

晏阳脸一红，往后小退了几步，差点把自己绊倒：“别别别，师父，我，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郑懿行也走了过来，站在了危如雅的身后，和晏阳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故意侧了侧身，让晏阳看清自己身上的吻痕。

晏阳很礼貌地向郑懿行问了好，叫了句师叔。

师父的前道侣，能和以前一样叫他一句师叔，已经是晏阳能给他最大的尊重了。可惜现在看来，师父还没有放下，宁愿为他做不好的事，也要把他留在身边。

若是早些遇见师父就好了，若是能阻止她修有情道就好了。

一向运筹帷幄的郑懿行在看到晏阳的时候久违地感受到了危机感。

有时候郑懿行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更在乎的是她的心，还是她的力量。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郑懿行变了，晏阳也变了。

以前的晏阳不过是个有点内向的小孩子，在郑懿行的眼中，他不过是个后辈，甚至和陆泊舟一样，是近似于儿子的存在。

但今日再见，他已经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多年担任长老的经历，让他看起来成熟且稳重，早就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修士了。

而且晏阳看危如雅的眼神，带着一种不似普通师徒情的热切。

颇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

不过危如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的目光总是频频落到自己身上，这让郑懿行很放心。

毕竟她就算是修了魔，也还是逃不出自己的道心。

有情道，真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