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一物,半仙半魔。
被坠星重新复活的柏风屿,体内最起码有一半的魔气,却被郑懿行封了。
第一次封印,是他刚刚出生,第二次封印,则是一年后,郑懿行会废了他的修为,并且引云剑仙门的灵力为他洗净魔气。
这一切都是为他的飞升铺路,可柏风屿忽然不想飞升了。
粗壮的根须砸在胸口,肋骨大概是断了,柏风屿吐了一口血出来。
轻敌了,因为与本体相连,这古榕门老祖宗的躯壳,拥有着来自榕树的源源不断的灵力,若不速战速决,迟早要被耗死在这里。
看了一眼裘昭昭,虽然闭着眼,但她神色痛苦的样子让柏风屿心中一痛。
我连师尊都能杀,还怕你这区区榕树?
丹田中的火苗逐渐染上了黑色。
仙灵与魔气相伴相生,因为郑懿行的封印,这魔气一直被包裹在灵力之中,从没被人发现过。
如今,魔气被柏风屿放了出来。
被放出来的并不多,一直保持在可控范围之内。
他怕他真的没控制住入魔了,裘昭昭会难过。
妖物对魔物似乎有种生来就有的恐惧,被黑焰包裹的剑削掉半块脑袋之后,榕树舍不得这具身体,竟是在地上打了条通道遁走了,柏风屿也没有追,看着地上的口子迅速合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魔气收敛,重回灵力的包裹之中。
裘昭昭中毒太深,而柏风屿一直没有机会给她喂药。
扔下豁口的剑,赶紧把躺在地上的裘昭昭抱进了怀里,从储物袋里取药的功夫,裘昭昭已经抱了上来。
“师兄……我好想你……”
柏风屿的动作一顿。
裘昭昭的唇覆了上来。
这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她就像个野兽,攻城略地。
就像是几百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神志不清,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亲他,咬他,软软糯糯地喊他师兄。
他没能把持住。
可现在不一样……
虽然很想,但不是现在。
裘昭昭喘不上气来,终于松了口,柏风屿一直不敢看她,终于睁开了眼,才发现她满脸都是泪。
不敢再耽误,终于在她下一波攻势开始之前,把药塞进了她嘴里。
赤红色的丹药入口即化,裘昭昭终于不折腾了,安静睡了过去。
柏风屿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昭昭……”
“柏——风——屿——”
远处传来沈卿珑的声音,她声音挺好听的,好声好气说话的时候像是在唱歌,但她极少好好说话,吆喝柏风屿的时候更像是故意拐了几个调子。
“这里。”
柏风屿抱着裘昭昭站了起来,插在一边的折柳很乖地飞进了柏风屿的剑鞘里。
火已经熄灭了,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的味道,驱散了甜腻的酩花液。
汇合之后,楚沐霜先给裘昭昭包扎,柏风屿靠在一株烧成焦炭的树边坐着,冷冷地瞥了聂玉文一眼。
聂玉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柏风屿,他的视线落在裘昭昭身上,这姑娘他之前见过的。
“这是聂玉文,古榕门唯一没有被控制的人。”沈卿珑介绍道,“这是柏风屿,我哥。”
聂玉文这才收回视线,对柏风屿作揖道:“在下古……聂玉文。”他实在是没有脸面再说自己是古榕门人。
柏风屿嗯了一声,问道:“为何只有你没事?”
聂玉文的天赋根骨,放在云剑仙门,也是上游水平,不可能没被榕树盯上。
“这……起初我也不知,但楚道友对我讲了酩花液一事,我才猜了个大概。”说起这件事,聂玉文红了脸,“可能是我没有炉鼎……”
古榕门本来还是很正常的,作为天赋最好的弟子,聂玉文也十分受器重。
一切异变似乎是从掌门夫人去世开始的。
夫人去世后,掌门养了几个女弟子作为炉鼎,这几乎成了古榕门内公开的秘密,但无人说破,毕竟掌门这么久没有突破,若是走别的路可以突破的话,对古榕门来说也并不是坏事。
后来掌门找到他,问他需不需要也找个炉鼎,他拒绝了。
拒绝后,是掌门明显的疏远。
后来,古榕门人人养炉鼎,而那些作为炉鼎的师姐师妹,渐渐都失踪了。
再后来,古榕镇上的少女也开始失踪……
“我一直怀疑这件事与古榕门有关,却找不到证据。”聂玉文说道,“所以我偷偷以古榕门的名义,向云剑仙门发去了求助……”
柏风屿扫了一眼那三人,沈卿珑手上缠满了纱布,早上还妆容精致的脸上沾了不少灰,还挂了彩,楚沐霜虽然被沈卿珑护在身后,却也有不少伤口,那聂玉文看起来就更惨了,一张脸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后背上一大片血红更是触目惊心。
看了眼西斜的太阳,柏风屿叹了口气:“请求师门援助吧,那榕树控制了古榕门元婴级别的老祖宗,又能控制整个古榕门……不是我们能解决得了的……”
虽然很不甘心,但任务失败也比死撑着所有人都折在这里的好。
“什么?老祖宗……他……”
“躯体被榕树带走了,它只是暂时撤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杀回来,必须做好警戒。”
沈卿珑虽然蔫蔫的,但也明白其中道理,虽然第一次任务就失败了,但也比死在这里强。她从小生活在沈家的庇护下,所经历的实战经验并不多,之前那一战虽然她伤得不重,却也体会到了生死一线的压迫感。
楚沐霜默默用灵力在任务牌上画了个符,又把任务牌贴近嘴边,轻声说道:“任务目标修为约在元婴以上,请求支援。”
任务牌亮了一下,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支援的弟子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古榕镇大概是回不去了,看来只能在这古榕门就地扎营。
“先……换个地方吧,大殿内的防御法阵尚未被破坏,我们可以先过去避一避。”聂玉文提议道,“免得那妖物再杀回来。”
柏风屿虽然对这陌生人尚有些警惕,但却也明白他说的不无道理,便点了点头,抱起沉睡中的裘昭昭,向古榕门大殿走去。
大殿内很干净,尚有些残留的酩花液的气味,楚沐霜打开窗,施了些简单的术法,让这气味散了出去,又点了些静心的熏香放在一旁。
沈卿珑和柏风屿检查了大殿,确定没有陷阱之后,对着楚沐霜点了点头,楚沐霜这才轻轻走到聂玉文身边,说道:“这位道友身上的伤……需要我来为你包扎一下吗?”
因为失血过多瘫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聂玉文听了这话又打起了精神:“啊…麻烦道友了…”
他的伤口在后背,脱掉外衫后,再去脱里衣,才发现衣物和之前草草缠上的绷带都和血痂纠结在了一起,难以撕下。
楚沐霜微微皱眉,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把匕首,贴着聂玉文背部的皮肤,一点一点地将织物切下。
匕首冰凉,少女的手却是温热的。
“疼吗?”楚沐霜柔声问道。
“不疼,道友继续便是。”
夏天,天黑得晚,古榕门内静的出奇,没有蟋蟀也没有蝉鸣。
或许是因为天本来就热,又或许是因为柏风屿放了把火,连穿堂风都是热的。
楚沐霜的头上出了一层汗,沈卿珑在一旁给她擦着。
柏风屿抱着剑倚在门框上,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经自己包好了,又吃了些丹药,现在站在门口,警惕着敌袭。
他身上的伤口一直是自己处理,虽然楚沐霜是他的朋友,但他清楚,楚沐霜不可能一直都在,所以他早早就学了些处理伤口的手法和法决,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处理伤口。
更何况,他也不喜欢除了裘昭昭之外的人与他有太近的接触。
其实裘昭昭在被他抱着去大殿的路上就已经醒了。
柏风屿也能感受得到,她的呼吸乱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没出声。
裘昭昭她梦见了林间月,梦见了那个染血的夜晚,但醒过来却发现身边的人是柏风屿。
而且自己身上的酩花液已经解了……
裘昭昭越想越不对。
旁边三个人正在专心疗伤,没人注意到躺着的裘昭昭脸已经红了。
柏风屿无奈,故意不小心把一颗灵石掉到了地上,灵石轱辘轱辘滚到了裘昭昭脑袋边上,柏风屿走过去捡。
低下头,轻轻在裘昭昭耳边说道:“楚沐霜早就炼制出了酩花液的解药,只是配方特殊,才没有公之于众。”
裘昭昭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