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妙……”刚刚脸上还挂着微笑的楚沐霜忽然变了颜色,看着手中黯淡无光的任务牌,神色凝重,“我们传出去的消息……似乎并未到达宗门……”
大殿西边的窗户大敞着,窗外夕阳已经落下,留下一片血红的霞。
霞光中,能看见古榕镇上高耸入云的榕树。
安安静静,却又耀武扬威。
明明风光如画,却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兜头罩下,令人窒息。
“这榕树,明明是个仙修……”大部分动物植物,都是妖修,因为简单,可以更早的化形,而如这榕树一般的仙修,只有经过漫长岁月的打磨,才能渐渐修成正果,但只要能渡过雷劫,便可直接成为地仙,造福一方。
叫它一句树妖,不知是对是错。
很显然,这榕树是耐不住性子了。
双修之法,并非禁忌,毕竟这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也正是为了达成你情我愿这一条件,才有了酩花液这种毁人心智的药物。
而且这榕树只是一棵树而已……怎么会拿到酩花液这种阴毒的东西。
“看来它并不想让我们走。”
古榕门的修士早就被它一个一个吸干了灵力,镇上的镇民又多是普通人,这榕树在背后逐个击破的时候宛如春雨般无声无息,如今已经撕破了脸,便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聂玉文,它本来就垂涎已久,新来的这四个小修士,看起来也十分可口……
“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贸然出击。”聂玉文道,“这镇上居民皆以为这榕树是此处守护神,若我们直接攻击,可能引来这群普通人的反抗。”
“走地下呢?”沈卿珑问道。
“地下都是这树的根须……”聂玉文有些头疼,“而且,我们也没法挖洞吧。”
挖洞?柏风屿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榕树带走你们老祖宗的躯壳时,确实在地上开了个洞。躯壳并非根须,若想运走,地下应当是有通道的。”
“地下通道?”这也点醒了聂玉文,“古榕门的建筑细节从来都只有掌门知道……如今掌门已死,若我能取得掌门金印,或许可以尝试破解一下。”
说来也巧,因为古榕门不大,所以这大殿的后院就是掌门的书房和卧室,刚好也都被罩在了这防御法阵之中。
裘昭昭也想顺便找找有关酩花液的线索,她恨极了这种药:“聂道友不介意我们帮你寻找吧?”
“我既然选择拜入云剑仙门,自然是与古榕门割席。”
聂玉文的回答听起来确实是无情了些,但裘昭昭也懒得去分析他是什么样的人,微微颔首,便先一步去了后院厢房。
柏风屿迈步跟上。
沈卿珑也想跟上去,却被楚沐霜不动声色地拉住了袖子:“聂道友,我们两个姑娘修为浅薄,天也快黑了,多少还是有些怕的,不知聂道友愿不愿意做个护花使者?”
聂玉文苦笑,他感觉自己被楚沐霜吃得死死的,明明是不放心他单独行动,却偏要给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胜荣幸。”
另一边,裘昭昭和柏风屿已经进了林宗和的卧室门口,裘昭昭瞥了一眼身后的柏风屿,问道:“跟着我干什么?”
“在下只是觉得,比较重要且隐私的东西,藏在卧室的可能性大一些。”
和裘昭昭想到一起去了。
裘昭昭轻轻嘁了一声,被柏风屿分了神,毫无防备地推开门,一股甜腻淫靡又恶心味道扑面而来。
整个屋子气味浓郁得就像是在酩花液组成的洪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一样恶心。
还好裘昭昭之前吃过楚沐霜做的解药,不然非要表演个当场呕吐不可。
一方带着竹香的帕子轻轻挡在了她的鼻尖,裘昭昭也不客气,直接从柏风屿手里接过了帕子,捂在了鼻子上。
“多谢。”
现在她左手掩着口鼻,右肩还带着伤,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卧室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踩上去软乎乎的,十分舒服。
柏风屿的神识在房间中探了一圈,很快就发现那挂着重重纱帐的大床后面有一重禁制。
是个障眼法阵。
聂玉文就在隔壁书房,裘昭昭喊了一嗓子,隔壁的三个人很快便赶了过来。
“这法阵……恐怕也是需要掌门金印才能打开。”
聂玉文研究了一会儿,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
“书房也没找到。”沈卿珑有些泄气。
楚沐霜问道:“不知那林掌门的尸身在何处?”
“禁地。”裘昭昭记得清楚,毕竟是她亲手解决的。
天已经黑透了,窗外,一双双赤红色的眼慢慢睁开,没有了统一的调度,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这是之前在古榕镇袭击过裘昭昭的妖物。
“这……”看着这些袭击过自己的妖物,聂玉文震惊地说不出话,他之前只知道门派内有古怪,却没想到怪到这个程度。
裘昭昭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意料之内,榕树需要女人,古榕门又不便亲自出面,自然是需要养些妖物的。”
“贸然出去可能会被攻击。”柏风屿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裘昭昭放在聂玉文肩上的手,却也没多说什么,“今晚好好休养,我来守夜。”
“两组轮流如何?”楚沐霜建议道,“我同卿珑、聂道友一组。”
沈卿珑立马表示同意,聂玉文也不能不同意,这三个人便被柏风屿安排在了后半夜。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大殿内没有掌灯,几人聊了一会儿,负责后半夜的三个人就都睡过去了。
柏风屿和裘昭昭坐在门槛上,几步远的法阵之外,便是游荡的赤红色瞳孔,有些阴森诡异。
好在月光很亮。
“事情解决之后,我要去一个地方。”确定那三人睡着之后,柏风屿终于开口道。
“我和你一起。”
“那里很危险……”柏风屿还想说些什么,对上裘昭昭映着月光的眸子,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不想再失去…了。”
裘昭昭有些泄气,其实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承认了面前这人就是林间月,但却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
“昭昭……”柏风屿的喉结动了一下,“我……”
裘昭昭却别过了脸,不再去看他:“不管你是不是他,我都不想让你死掉。”
“好,我努力不死。”少年的眼底蒙上了一层阴翳,他迫切需要力量,上一世,若不是他太弱,难以抵抗修士们的攻击,若是他能坚持得久一点,活到裘昭昭来寻他……她也不会……
“和我说话都能走神啊?”裘昭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头扭了过来,撅着嘴,看起来有些娇嗔,“想什么呢?”
“想要变强。”
这是实话,不仅仅是上一世的遗憾,也有现在面对强大敌人的无力。
在裘昭昭眼里,他的无力感则是来自于落差,对她而言,五百年苦修漫长而又寂寞,但对刚刚复活的林间月来说,则是弹指一瞬。
一瞬,便从半步飞升的剑仙,变成了个连榕树都解决不了的筑基。
“你会变强的。”这不是安慰,这是肯定句。
少女的眼睛里有星星,反而让柏风屿更心虚了起来,因为这一世,他不想再让郑懿行废掉他那继承于林间月的,少的可怜的修为。
“昭昭…我…我是天生无情道。”柏风屿的声音越来越轻,脸也越来越红“但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无情…”
“嗯……嗯?”
裘昭昭也脸红了,这是什么,这是告白吗,以前都是她跟在师兄屁股后面,师兄也说过对她只有兄妹情或者战友情。
怎么他复活之后,这么……热情了?
“等你完全信任我之后,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柏风屿摸了摸裘昭昭的头,指缝中悄悄捎了些迷香,裘昭昭没有防备,迷迷糊糊的,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好好休息吧……”裘昭昭睡在柏风屿胸口,呼吸平稳,柏风屿掀起她额前的碎发,轻轻一吻,低声道,“你是我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