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况不太好，右肩骨头碎了，经脉俱损。”陆泊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收了针，裘昭昭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只能静养。”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驱散了暑气，在回到云剑仙门后，得知消息的陆泊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其他四个人也没走，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在裘昭昭的房间里守着。

“陆……陆长老……”柏风屿上前一步，他有些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那个回答，提问的时候也是吞吞吐吐的，“她……这样会不会……影响以后的修炼。”

“她本来就不能修炼。”

“什么？裘师姐这么强，居然不能修炼？”沈卿珑惊了，不仅是她，其他二人对裘昭昭也是刮目相看。

“她是四灵根，现如今修仙界灵力匮乏，本就难以寸进。”陆泊舟不知该如何称呼裘昭昭，便一直用“她”字代替，“而且她的体质比凡人还差，体内根本留不住灵力。”

“所以呢……”

“她已经是个凡人了。”

陆泊舟说出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柏风屿，对于柏风屿的身份，他们几个长老也早就有了自己的猜测。

凡人寿数不过百年，她如今伤得如此之重，能不能恢复好都难说……

见柏风屿没说话，陆泊舟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他还要把这件事告诉杨云熙。估计她会很难过，也不知道付渐歌能不能哄好她。

沈卿珑和楚沐霜知道柏风屿对裘昭昭的感情，一个拍了拍柏风屿的肩表示安慰，另一个留下了不少丹药，也没多说什么，拉着聂玉文就出去了。

雨声不减。

柏风屿坐在床边，牵起裘昭昭有些冰凉的手，轻轻地摩挲着。

“最初遇见你，没想到能同行这么久……只顾着看路，极少看你。临死的时候，满眼都是你跟在我身边，喊我‘师兄’。”

许是觉得自言自语很可笑，柏风屿自己也笑了。

“师父说修仙界需要一把剑，我便听他的，修了无情道。每次渡劫，心魔都是你。天道说杀妻证道才能飞升，我偏不依。”

“倒像个登徒子。”柏风屿在裘昭昭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不想做修仙界的剑了，只想做你一人的剑。”

又盯着裘昭昭看了一会儿，柏风屿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有些话她醒着的时候自己不好意思开口，现在这般温存，算不算他趁人之危？

雨小了不少，听不见雨声了。柏风屿动作轻缓，把裘昭昭抱进了怀里，推门走了出去。

“我们回家。”

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楚沐霜举着一把画着粉色花花的小油纸伞，和沈卿珑挤在一起，聂玉文则在和她们一步远的地方淋着雨。

因为身上带着伤，不敢多用灵力，这三个人看起来都湿漉漉的，尤其是聂玉文，衣服头发都打湿了贴在身上。

看起来惨兮兮的。

而柏风屿此时的心情并不好，朝着三人点了点头，表示谢谢关心，但他心中郁结实在太深，不由自主地释放出了一些不属于他这个阶段的威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柏师兄……”楚沐霜看出了他的不对，想要劝慰一下，柏风屿扭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楚师妹，麻烦你陪我走一趟，有些事需要帮忙。”

“哎？”楚沐霜举着伞，有些懵，沈卿珑见柏风屿叫楚沐霜，也顾不上什么威压，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什么事？我也要去。”

柏风屿点了点头：“也好，你们一起。”

聂玉文知道此事八成和裘昭昭有关，他若主动请缨，这柏风屿一定又要吃醋，便识趣地说道：“抱歉诸位，之前陆长老说入云剑仙门还需要进行一系列考验，我便不同你们一起了。”

“好，多谢。”

说罢便不再回头，折柳横在前面，柏风屿抱着裘昭昭站了上去。

楚沐霜打伞，沈卿珑御剑，二人同上一把飞剑，走之前也不忘和聂玉文道别。

“聂师弟，外门学堂见。”

“学堂见。”

聂玉文笑了笑，雨中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沈卿珑专心御剑，楚沐霜一直看着他，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头。

回过神来，居然已经到了云渊峰的地界。

“这不是……云渊峰吗……”楚沐霜小声说道，云渊峰住着云剑仙门的老祖宗玄华真人，山外设有重重禁制，她们这些外门弟子平时可不敢擅自闯入。

沈卿珑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也小声嘀咕道：“但是现在柏风屿这样，你敢说不吗……上次见他这般模样，还是在我家发现酩花液的时候，吓死人了。咱们跟着，也是怕他出事，待会儿他要是触发了什么大阵，你可要注意保护好裘师姐。”

“嗯。”楚沐霜收了油纸伞，集中注意力，“你也小心为上。”

“相信我。”

二人心惊胆战地跟着柏风屿直接到了云渊峰中玄华真人的洞府前，什么阻碍也没有出现，柏风屿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

玄华真人的洞府看起来不过是个陈设简单的房间，跟来的两个人有些惊讶云剑仙门的老祖宗竟然就在这般简陋的地方闭关，不得不感叹一句心性坚韧，返璞归真。

柏风屿一进屋就注意到了窗边桌子上放的小册子。

灵力操纵着它飞到面前，大部分纸张都是白色，只有一页上面画着一朵八瓣花。

坠星。

上一世的柏风屿从未亲眼见过坠星，但记忆深处，他很确定这就是坠星。

这花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用某种灵力生成的，不是裘昭昭的手笔，只可能是坠星做下的某种标记。

小册子又被扔了回去。

循着记忆，柏风屿找到了小世界的入口——屏风后面。

“进来吧。”

小世界内阳光明媚，踩在水面上脚下的涟漪荡在浅粉色的荷花之间，如梦似幻。

到了现在这一步，不用问也知道，这柏风屿和那玄华真人的关系不一般了。

走过湖面，是一座小岛，岛上有一二层小楼，柏风屿抱着裘昭昭把她安置在主卧，轻声道：“阴雨天适合休息。”

语毕，阳光立刻消失，窗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麻烦二位照顾昭昭。”柏风屿神色郑重，深深作揖，“这是我的信物，你们可以随意进出此处，但不要让别人知晓。”

乳白色的月牙状小石头出现在二人手中，沈卿珑道：“倒也不必如此生分，反正……反正我早就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是把你当做亲哥哥看待的……就，你这样我还挺怕的……”

“我现在很可怕吗？”柏风屿皱了皱眉，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有什么可怕之处。

“柏师兄是要离开吗？”楚沐霜并不打算回答柏风屿的问题。

“嗯，出趟远门。”柏风屿道，“怕昭昭醒来找我，便不告诉你们我去做什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卿珑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像是明知故问一般，问道：“很危险吗？”

“还好。”

柏风屿说得含糊，楚沐霜不得不出言提醒道：“柏师兄还是惜命些，若裘师姐醒来见不到你，恐怕会很难过。”

柏风屿点了点头，这些道理他都懂，之前看见的那朵坠星又引起了他内心的焦虑。

在他的记忆里，加上裘昭昭曾同他说过的，他们应当是回溯了四次时间，但按照二人中找坠星交易的那人会遗忘所有记忆来看，他们有可能被困在这段时间内无数次了。

裘昭昭最开始的那个梦镜，柏风屿一心修仙，并未招惹裘昭昭，却还是在飞升之前入魔。

在柏风屿的角度看，这或许也是他的一次尝试，他要试试一心修仙，和裘昭昭各走各路二人会不会善终。

但很显然那次也失败了，他入魔杀了裘昭昭，醒悟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坠星。

但他一次比一次弱也是真的，而如今上次和坠星交易的裘昭昭甚至已经变成了凡人……

若他这次再失败，他们还有机会进行下一次的时间回溯吗。

坠星……简直就像看戏一般看着他们。

“一定不会失败。”柏风屿终于坚定了信心，转身向雨幕中走去，“照顾好昭昭，别让她找我，事成之后我自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