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玉文匆匆去找危如雅,此时的危如雅正在同沈卿珑讲话,平时大大咧咧的沈卿珑十分紧张,牵着楚沐霜的手,让她一起在这里听着。
见到聂玉文来了,楚沐霜轻声提醒道:“危姐姐,聂师弟似乎找你有事。”
危如雅回头,看到垂手而立的聂玉文,问道:“怎么了?”
沈卿珑见危如雅转移了注意力,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危如雅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就算是血缘亲族,也不由得让她十分紧张。
“听说前辈有意前往执灵山谢家?”
“不错。”
“实不相瞒,我本是谢家庶子,被人追杀,幸得高人所救才得以苟活,所以我想着……借前辈的东风执灵山看一眼,当年之事,我的父亲究竟知不知情。”
危如雅一眼就看出来聂玉文所言非虚,当然,聂玉文也不敢在危如雅面前撒谎。
“若你父亲不知情,你还要和他父慈子孝吗?”危如雅问道,“我此去执灵山,是为了调查酩花液之事,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对这种事,毫不留情。”
聂玉文愣了一下,沈卿珑和楚沐霜的目光也都落到了他身上,楚沐霜说道:“执灵山谢家?可我记得谢家庶子谢良飞之前在修仙界还是很活跃的,只是前阵子忽然销声匿迹了……当时大家吃饭的时候还讨论过呢。”
“是他们在冒用我的名字,我的两位兄长为孪生兄弟,外出办事用的都是我的名字身份……我也不知为何……”
“若是行事堂堂正正,又为何不敢用自己的身份?”楚沐霜继续说道,“你只是不敢承认而已,毕竟那是你的父兄。”
聂玉文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来:“师姐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危如雅有些赞许地看着楚沐霜,这小姑娘看事情倒是通透,又是个医修,有她在沈卿珑身边,倒也可以放心。
“要一起去吗?”危如雅问楚沐霜和沈卿珑,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巨大的彼岸花绽放在四人脚下,载着他们飞向执灵山。
执灵山谢家大少爷意外身死,家主又身受重伤,现在山中一切由二公子谢良松负责。
来到执灵山时,危如雅等人并没有露面,只有聂玉文提着剑,低着头,慢悠悠地往上走。
他本来是想变强一些再来的……
其实聂玉文本人也很迷茫,他不知道在父亲眼中他是何种存在,为何父亲能坦然接受他和母亲的死讯,还这么顺其自然地让两个哥哥借了他的身份出去办事。
他装作失忆,在杀母仇人的手下苟且偷生,做了他十余年弟子,为的……难道仅仅就是一个答案吗?
想不通……
“来者何人?”
两个执灵山弟子拦住了他的去路,聂玉文抬头一看,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到了执灵山的山门口。
“在下乃是谢家故人,前来拜访谢二公子谢良松。”
“二少爷不见客,请回吧。”
面前这人面相与谢良松有几分相似,守门弟子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还是拒绝了他。
“那我要怎样他才能见我呢?”聂玉文问道,“战胜你们吗?”
“哎?”
还未等那二人反应过来,聂玉文的剑已经出鞘。
他幼时也学过些谢家剑法,在后来的岁月里,即使身处古榕门,这剑法也未曾忘记,甚至完美融合在了他的一招一式中。
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两个守门弟子,聂玉文也不过是脸上多了一道剑伤。
战斗似乎很轻松,这些年他从未出过古榕门,面对的敌人只有雾妖,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实力究竟为何。
继续向前,聂玉文握剑的手更加坚定了些,似乎谢家的弯弯绕绕都不重要了,他只想战斗。
这种对战斗的渴望直到他一路打倒执灵山弟子,站到谢良松面前时才渐渐降温。
聂玉文拭去剑上的血迹,轻轻叫了声“二哥”。
谢良松一直在观察聂玉文的剑势,是有谢家剑法的影子:“良飞?你还活着啊……真好,可愿来与我小酌几杯?”
不知道为什么,谢良松看起来十分难过,哪怕聂玉文身后都是躺在地上的执灵山弟子,他也没什么波动。
他的态度异常反常,聂玉文却毫无防备地收了剑,向谢良松走去。
一旁看戏的危如雅手里把玩着一朵彼岸花,楚沐霜和沈卿珑没有说话,早就听闻危如雅有操纵人心的实力,现在看来,她应当是放大了这几人内心的情绪,操纵着他们一步一步接近真相。
另一边,谢良松已经带着聂玉文回了房间,关上门,直接问道:“你从云剑仙门来,那里是不是有一个沈卿珑?”
聂玉文点了点头。
谢良松继续说道:“你现在回去,告诉她,千万不要离开云剑仙门半步,现在不止谢家,东海杨家也在找她。”
“因为酩花液吗?”
“你怎么知道……”
聂玉文没有回答,一缕红色的彼岸花瓣从半敞着的窗户里飘了进来。
二人这才注意到,窗外已是红云翻滚,不见天日,一朵巨大的彼岸花在红云中若隐若现。
纷纷扬扬的花瓣如雨一般飘落,落地生根,红花满地,被心魔控制的执灵山弟子发出哀嚎。
“幻魔问心,无愧者生。”
危如雅的声音似乎远在天边。
“前辈一直在调查酩花液的事,二哥若没有参与,自然不会有事。”安慰似的,聂玉文伸手拍了拍谢良松的肩,“我苟活至今,回到执灵山,也只是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父亲他……”
“谢家祖训,不得亲人相残。”谢良松显然是被危如雅给控制了,开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年的事全都说了出来,“母亲做那些事,都是父亲默许的。因为你母亲对他而言,不过是春宵一度,而你也是个不该存在的生命。你死后,父亲如释重负,过了些年,他便让我和哥哥用你的名字外出行走,一来是打出谢良飞这个少年天才的名头,给执灵山增加些名气;二来,是为了方便做一些不好的事,这样就算被人发现,谢家也能马上与庶子割席,留下一个好名声……或许因为我最开始并不同意父亲的计划,所以他更偏爱哥哥一些。直到父亲让我找沈卿珑,我才知道酩花液的事。我假意顺从,其实是想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个姑娘,让她好好躲起来。”
谢良松说得句句属实,聂玉文听了也有些震惊。
同时,执灵山上也并不是所有弟子都参与了酩花液的制作,一片混乱之间,终于有神智清醒的人找到了还在发呆的谢良松。
“二少爷!二少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现在怎么办啊!”
被人这么一喊,谢良松这才从危如雅的威压中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被控制了,谢良松赶紧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跳上房顶,用灵力大喊道:“执灵山弟子,尚且保持清醒的,都来我这里!危如雅前辈此行是为了调查酩花液,问心无愧的,便不必害怕心魔!”
彼岸花的红色张扬艳冽,被心魔控制的弟子要么挥剑自刎,要么自爆而亡,满地的血红和彼岸花汇成了一条血河,蜿蜒流淌。
虽然谢良松说了不用怕,这些弟子也确实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可年纪小些的还是被吓得腿软,走不动路。
“此等秽物清理掉便是,不知阁下收集它,是有何用?”
明明是在山顶,地下却莫名其妙出现了很多水,并且水位还在持续上升,冲散了凌乱的花瓣,也稀释了浓稠的血液与残肢。
执灵山的弟子们开始互相搀扶着往房顶上爬。
“谢君顾,你还活着。”
危如雅从红云中跃下,像是一朵坠落的花。
此时的水已经把房间都淹没,水中逐渐凝出一个人形,白衣银发,像个游魂。
早已心死的游魂。
“多谢你帮我清理门户了。”谢君顾这样说道,冰蓝色的眼睛半睁着,看起来似乎有些困倦,“但我很好奇,你收集这些罪人之血,不觉得恶心吗?”
“我有他用。”危如雅解释道,但这解释又似乎是一句废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危如雅在二人中张开了结界,“我需要大量血液开启法阵,封印魔域入口。”
“这是好事,你却偷偷摸摸地说,难不成是怕人听见,丢了你魔修的面子?”
这么直接点破,确实是让危如雅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你倒是比那姓郑的更像个浩然道。”谢君顾终于睁开了眼,嘲讽似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骗我,这些血你拿去便是。”
“林间月和裘昭昭要去魔界。”危如雅说道,“若他们失败,我便启动血祭法阵,若我也失败……至少你还活着,也算是个战斗力了。”
“区区一个阵法,有我在,不可能失败。”
谢君顾一抬手,水中的血液便分离了出来,向危如雅脚下流去。
其他垃圾,便随着水流一起流向了废水渠。
待到这怪水退尽,执灵山的地面光洁如新,一切就像从未发生。
“执灵山,好久没有这么干净过了。”
说完这句话,谢家老祖宗谢君顾,便又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