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沉默不语。
有人失声尖叫。
有人感同身受。
有人嗤之以鼻。
整个教学楼前乱哄哄的一片,每个人都在茫然的来回走动,上课铃敲响了一遍又一遍。
很显然,高中是把一群发情的兔子关进同一个笼子里让他们互相发泄。
而这一则新闻,彻底把兔子心中的不安,以及对未来的迷茫激发了出来。
男生们恨不得一把撕开上衣,对着全世界嘶吼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又或者爬上天台,对着湛蓝的天穹控诉:“总有一天,我要撕碎这满是虚假的星空。”
如果这都不行,那就装得深沉一点,站在学校的大门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出最有力量的质问:“To be to be or "s a question”。
实属文艺热血中二装逼得来有情调。
佐藤飞鸟已经完全懵逼了,哪怕迟钝如他,都已经隐隐察觉到,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
虽然还是会有人去找那个男人的麻烦,但绝对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自己。
因为,这一则报道,可是印着新闻社的印章的,人们只会认为篓子是他捅出来的。
爆料者自然也会在算账时被纠出来,但他绝对会是明面上的替罪羊。
夏希家族会放过自己吗?
沐浴在四月春光之下的佐藤飞鸟,通体生寒。
老师很快闻讯赶来,撕下这一则新闻,保安入场,驱散围观学生。
一场闹剧似乎正在逐渐落幕。
可,会有这么简单吗?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暗处微微一笑,表示这只是开始而已。
……
夏希凛感觉今天很奇怪。
这种感觉从她踏进校门的第一步就一直笼罩着她。
树荫下,小道边,球场上,教室里,仿佛只要自己稍微一不注意,全世界的目光都瞬间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漆黑的舞台上,被聚光灯锁定身影,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
“我脸上有东西?”
她侧过头,看向窗户。
明亮的玻璃上倒映着少女清丽的容颜,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微微皱着眉的疑惑,东京湾吹来的海风,在清亮迷人的眼眸里泛不起一丝涟漪。
明明脸上什么都没有...
当夏希凛把目光转向那些窥视自己的方向时,却又一片平静。
没人任何人回应她的疑问。
气氛无比的怪异,男生们坐立不安,女生们低头不语。
一切都与她格格不入。
这种感觉真得很讨厌啊!!!
我明明都已经差不多要忘记的了!!!
“叮咚”
口袋传出一阵响声。
她掏出手机,Line上收到一条来自白石幸子的消息。
[小姐,请看。]
下面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的内容,是今天的《北川校报》。
夏希凛楞了一下,拿着手机一动不动,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只有从窗外吹来的微风抚动刘海时,才能让人察觉到时间是还在流逝着的。
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她回了条消息。
[十分钟后,我在新闻社等你。]
她站起来,走上讲台,微眯着眼看下去,整个人散发浓烈的危险气息。
“今天的事。”夏希凛摇了摇手指,很和气地向全班同学宣布:“不要让我听到你们在议论,否则...”
“我会让你们的家人去东京湾把你们捞上来的。”
整个教室一片寂静。
没人有敢迎接她的目光。
夏希凛很满意他们的表现,所以没有为难他们,板着脸走出教室门外。
果然,还是高高在上这种方式好使一点。
听着身边传来的刻意压低声音的讨论,行走在铺满阳光的走廊上。恍惚间,产生了一种时光倒流了的感觉。
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夏希凛的童年是在北海道的广尾镇长大的。
那是一个很荒僻的地方。
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虽然这样描绘有点夸张,但通勤公交两个小时一趟都算是频繁的了。
夏希凛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比哪里的任何人都要美丽。
在那个放眼望去全都是山,海,白雪,田园,针叶林的小镇里,她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美得盖过日月山川。
但这份美丽并没有给她带来幸运。
不管夏希凛走到哪里,总是能轻易地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每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无不一脸惊奇地看着她。
这些把她当怪物的行为,每次都伤透了小夏希的心灵。
她曾很认真的烦恼过,自己长得真有那么奇怪吗?真的那么不被大家接受吗?
在人口不断逃离的小镇,到了上小学时,小夏希的烦恼变得更严重。
五官像手工打磨过一样精致,纤细的四肢又白又嫩,仿佛一折就断。比任何人都要明亮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下流露出的怯生生的眼神,使得她在一群小娃娃之中更加的醒目。
犹如飘荡在灰色海洋中的彩色帆船,绽放出耀眼的光彩,尽管她本人一点也不希望这样。
来到东京后,情况好了许多。虽然她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但起码不会被当作怪人来看待了。
只是,今天怎么了?
从高三教室往下走,路过高二走廊时,与昨晚那名男生擦肩而过。
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藤原星空吧。
夏希凛看了一眼对方。
他看到自己时也有一点诧异,但很快就鞠躬,表达了谢意后转身离开。
没有紧张,也没有胆怯,也没有趁机与自己搭话。
会不会是他在背后谋划的?
这样想法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平息下去。
一个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哪来的那么多坏心思。
走出教学来,来到位于社团活动大楼的新闻社前。
现在是早上上课时间,门是紧闭着的。
夏希凛抬脚一踹,大门轰然倒地。
走进来,扯过一张椅子,拿起一张早上的校报。
她架着腿,安静地看新闻。
有一说一,编造的新闻确实很令人厌恶,但最后面那则总结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上国中后,夏希凛从北海道来到东京,因为有一位内阁大臣叔叔的缘故,对于一些关于国家大事的社会议题,她了解得比较多。
这则新闻确实剖析得很全面,有一定的作用。
但可惜只是提出问题而已,并没有相应的解决方案。
细细思索间,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白石幸子拽着佐藤飞鸟的领带,把他一路拖进来,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小姐,人带来了。”
说完,白石幸子像一座雕塑般站到一边。
“夏希小姐...”心中一片惊慌的佐藤飞鸟什么也不敢做,当下就是双膝并拢跪地、抬头挺胸,双手聚拢放于大腿上,然后,深深跪拜在地上。
很标准的士下座。
“非常对不起。”
“请你原谅我。”
夏希凛安静地看着他。
发现他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后,伸出一只脚,鞋底轻轻按在他的脸上。
用力一蹬。
佐藤飞鸟仰面往后摔出去几米。
可他不敢有其它的动作,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又匆忙爬回来,继续跪在地上。
“请原谅我...这不是我干的...”
夏希凛靠着椅背,架着腿,双手抱胸:“是谁?”
“是...我不认识...一个戴着口罩鸭舌帽的男生...”
“嗯?”
“真的...我真不知道是谁...请你相信我...”
佐藤飞鸟现在肠子都悔了青,满肚子的苦水不知道该怎么吐出来。
夏希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朝白石幸子挥了挥手。
“嗨!”
白石雕塑突然把佐藤飞鸟提起,对肚子就是一拳。
“呜啊...”
佐藤飞鸟两眼昏眩,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整个人趴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
大脑还处在完全无法思考的时候,夏希凛的声音又传来。
“是谁?”
“咳咳...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故意遮住自己的面貌的...”
白石幸子脚尖一踢,佐藤鸟像煎饼一样被翻了一个面,她抬起脚,对准他的肚子,重重踏下去。
“唔哇...”
剧烈的痛觉袭来,但很快又被不适感覆盖,佐藤飞鸟一个抽搐,直接就吐了起来。
四月的春风吹过,樱花顺着窗口飘入,落在少女白色的平底鞋边。
夏希凛觉得这画面很美。
樱花也好,平地鞋也好,黑色的长筒袜也好,袜子与裙摆之间露出的一截白嫩光滑的大腿也好。
一切都很美。
所以她决定暂时不难为这个被人当枪使的可怜虫。
于是转头吩咐白石幸子:“去查一下早上的监控,把人找出来,另外...”
说到这,她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道:“那那个藤原星空也叫过来吧,我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