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子,没事吧?”
藤原星空问了一句,久久没有得到应答。
他心中忽然一慌,走过去一看,律子站在碎掉的玻璃前,脸上带着灾难般的愕然,凄凉无助地看向藤原星空。
而她的一只手掌,正在划化作点点星光,慢慢消散。
消散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从手掌蔓延到了手臂上,从下臂到胳膊,不过短短十秒钟的事。
浑身白光缭绕的死魂虫从天而降,围着律子转起了圈。
“律子...”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从藤原星空口中喊出,他飞一般扑过去,把律子涌入怀中。
同时,一颗心,忽地就这么悠悠沉了下去,那么的深,那么的沉,然后,泛起的是久远的熟悉的冰凉的感觉,深深的绝望,笼罩了他!
这种事他经历过太多遍了。
每一次之后,他都自认为自己已经能承受得起下一次了。
只是每当新的一次再次来临时,他才会发现,最痛的永远都是下一次。
“藤原...不要哭...”律子想伸出手,抹去他脸上的眼泪。
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另一只也已经消失。
藤原星空的身子,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整个的天空,都塌了下来,而自己,不过是个很可笑很可悲的人啊…
律子在亮眼的光芒中,微微泛红的眼睛望着藤原星空,惨白的脸上却仿佛有淡淡笑容。
她说:“死亡,是为了新生对吗?”
“谢谢你为我哭泣,但请你不要哭好吗,不然我放不下心来。”
想告诉你,我有多么高兴,有多么难受。
想告诉你,和你一起度过的时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愉快。
想告诉你,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就算是自我满足,我也要说给你听。
可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已经什么都不能再为他做了。
我从他那里得到了那么多。
而我,已经什么都无法为他做了。
不管再怎么哭泣,都无法传递。
不管再怎么呐喊,都无法传达。
我已经,死了两遍啊!
藤原星空,我喜欢你,一直进行时的喜欢,去到天国都会喜欢,转世重生都会喜欢。
哪怕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也依然会喜欢。
死魂虫托起律子仅剩的半个躯体,朝着遥远的彼岸飞舞而去。
晚风吹起了她洁白的衣裳,猎猎而舞,如登月的仙子,那是人世间最凄美的景色。
天地间,忽然全部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声音,撕心裂肺一般的狂吼着。
“不要啊…”
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
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
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他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惊鸿一般短暂
如夏花一样绚烂
……
无尽的黑暗,笼罩著整个世界
藤原星空在黑暗中发抖,不敢动弹,不敢面对,不敢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颤抖的手,慢慢的握紧,再放开,慢慢的,睁开眼睛,仿佛这样,也需要他全部的勇气。
屋内只有他自己。
眼泪无声地在流淌。
他一路从厨房爬出来,爬进房间,拿起手机,耗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打通了一个电话。
……
总算到家了!
晚上10点,雪野理纱拖着沉重的脚步,打开家门。
她忍不住开始厌恶自己这具纤细瘦弱的身躯,只不过爬了几层楼梯而已,就累得动不动不想动一下。
她从肿胀疼痛的脚上拔下高跟鞋,脚底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真在隐隐作痛。
在玄关下脱下丝袜随性一扔,手饶到衬衫背后解开胸罩的倒扣,然后把手伸进衬衣里一拉,把胸罩和手上的包包远远地往沙发上一扔。
尽量无视凌乱的客厅,往房间走去。
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睡一觉啊!
然而,非做不可得事却一件接着一件在脑海浮现。
那些空空的啤酒罐该扔了,地上融化的巧克力也该清理了,洗好的衣服应该叠进衣柜,盆栽快枯死了也得浇水了...
幸好从医院出来没化妆,不然还得加上一项卸妆的活。
不过,即便这个家乱得跟狗窝一样,雪野理纱仍旧是什么都没做。
一头栽倒在被窝里,重伤痊愈没多久,身体状况本来就一般,伺机等待许久的睡意立刻袭来。
窗外传来电车呼啸而过的风声,隔壁有小孩在哭,食物的香味隐约随风飘来。
雪野理纱睁开眼,模糊的视线看向窗外的天空,辽阔深邃的黑夜里隐隐闪烁着一两颗星星,忽明忽灭,像是有人在眨眼。
杂乱无章的世界里,悄悄多了一点轻微的鼾声。
[我们,尤其是我,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最不应该做的事。]
[这种情况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个错误,我知道我应该停止,但是...]
[再等一下,给我一点时间好吧...]
[喂,藤原星空,你觉得我怎样?]
[我还能撑下去吗?]
“铃铃铃...”
来电的铃声打破了安静的梦。
雪野理纱揉着眼睛拿过手机,头晕乎乎的,只是觉得比睡之前更加的疲倦了。
来电的号码是一串11位数的秘密号码。
顺便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
她正在犹豫要接还是继续睡,另一个来电铃声在另一部手机响起。
雪野理纱从包里翻出一看,屏幕上的备注显示着[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她迫不及待地点下接听,放到耳边高兴地说道:“怎么,半夜寂寞睡不着吗?要不要来姐姐床上啊!”
“理纱姐...”
对面传来嘶哑的声音。
“我需要你...”
说完这句话后,话筒里传来“哒”的一声,通话被切断。
应该是手机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雪野理纱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迅速点下另一部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也没放到耳边,就直接吼道:“什么事?是不是藤原星空那边出事了?”
那边答:“隙间女的波动消失了...”
雪野理纱张着嘴,面上忽有痛苦之色。
她不顾一切地从床上跳起,连脱下的胸罩都顾不上穿,只是随便穿了一双平底鞋,就冲了出门。
一路跑过长长的玄关走廊,直接奔过挂着[检修]牌子的电梯,冲下装设在外墙的狭窄楼梯。
晚风吹来,只穿着一件薄衬衫的她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凉,脚底的在快速奔跑带来的挤压之下,伤口重新裂开,渗出血迹。
一口气跑下八楼,焦急地在路边拦车。
耳边里充斥了各种声音,大楼间晚风的呼啸声,街上机车和卡车等等的行驶声,这些声音在某处交织并堆积,最后混合成了都市的低鸣。
蓦然之下发现,世界原来充满了声音。
接着,雪野理纱听到了激烈的呜咽——那是她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