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经问过夫子,为何女子必须依从于男子,夫子诧异于这样古怪的问题,说这是道德伦常,天经地义,哪有什么为什么。
她又去问林氏,林氏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叹了一口气,说顺应规则才能活得好,可她再追问,林氏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顾以安将书搁在一旁,叫了锦瑟和锦屏进来铺纸磨墨。
难得瞧见平时总是活泼好动的锦瑟蔫哒哒的样子,连铺纸的动作都比往日慢了两分。
顾以安不由好笑:“就这般生气吗?”
锦屏拿手肘碰了碰锦瑟,锦瑟这才回过神来,委屈地嘟嘴:“小姐,是奴婢想岔了。”明明是在认错,可那撅起的嘴,把她那点儿不乐意表现得明明白白。
锦屏也在旁边帮腔,“锦瑟素来性子直,好打抱不平,小姐受了委屈,比她自己受了委屈还要叫她难过的。”
“既然如此,你就去娘亲那里,将今日的事告诉她吧。”顾以安笑着说道。
锦瑟眼睛一亮,“小姐!”
顾以安微笑着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锦瑟瞬间就活了过来,其他事也不管了,匆匆行了礼,就往林氏的晗晖堂走去。
“小姐总是宠着锦瑟的。”锦屏不由感叹了一句。
“放心,我也宠着你。”顾以安笑看了锦屏一眼。
锦屏脸上一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见顾以安不以为意的提笔蘸墨,锦屏忙拿起墨条在旁边磨墨,一边磨墨,一边想着事。
明明小姐才七岁,锦瑟跟小姐同龄,她比小姐年长了两岁,为何偏偏是小姐这般…这般懂事,有时倒衬得她们两个有些幼稚了。
锦屏这样想着,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做事要更加谨慎妥帖才是,不能拖了小姐的后腿。
顾以安不知锦屏这番思量,将夫子留的课业完成之后,又自己练了会字。天色擦黑之时,没等到锦瑟回来,反而是另一个小丫鬟通报:“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看来想告状的不止她一个,那边儿有人比她还要委屈,想必是专门瞅着时间,堵了顾怀民,将今日的情形“好好”说了一番。
顾以安心中不屑,锦屏却是一脸担忧,想来也是想通了事情的原委。
顾怀民向来宠爱妾室,反而与林氏之间淡淡的,对顾以安这个嫡女也不亲近。这一回专门传她过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也不知顾以心在顾怀民面前胡说了些什么!
锦屏这样好性子的人,都气得不轻。
顾以安低声道:“去请娘亲。”
看了看锦屏紧绷的脸色,又道:“安心。”
语气中的沉着让锦屏的心一松。
顾以安这才看向小丫鬟,“走吧。”
顾怀民的书房与外院比邻,离知清院着实不近,顾以安走了足足两刻钟,方才到了书房,刚进书房,就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压迫力。
顾怀民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给我跪下!”
顾怀民年轻的时候是个英武俊朗的少年郎,多年为官,成为一朝宰相的他身上更是有了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威势。此刻他沉着脸看过来,怒气一览无余,怎不叫人心惊胆颤。
他身后的顾以心一脸得色,偏还故作姿态,“爹爹,想必是我哪一句话说得不妥当,这才惹恼了三妹…”
顾怀民怒气更盛,“哪怕她要进宫做什么侍读,也还是我的种,得遵着这府里的规矩,得认你这个大姐!”
顾以安想要冷笑出声,想要当面质问她做错了什么。
可最终,她只是默默跪下,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嘲讽。
没有用,她的质问只会换来更加严厉的责骂,甚至,会连累到娘亲…
“想必妹妹知道错了…”
“知错?她若是知道错了,早前就不会那般顶撞于你这个长姐。我看她哪怕进宫侍读,最后也会惹出乱子,连累家中,倒不如把这个机会给你。”顾怀民冷冷地说道。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若说顾怀民自己能想到替换侍读的人选,顾以安是决计不信的。毕竟对他来说,哪个女儿侍读他面上都是有光的。定是李姨娘与顾以心这些日子几番旁敲侧击,又挑了个时机发难,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场面。
那边顾以心还在假意推脱,“这怎么可以,当初圣上钦点了三妹,如今临时换人,想必圣上也会生气的。”
顾怀民从鼻尖冷哼一声,“圣上日理万机,怎会在意这些小事,只需和皇后娘娘禀报一声就成了。”
竟是当真考虑起这件事的可行之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