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册子里,烙印有长生殿霍如烈的一缕残念。
微弱的精神波动,震动气流,发出声音:
“怕是不行。那个九皇子身边有高手坐镇,还是专修剑道的猛人,别说你了,我都难以应付。”
赵原面露失望之色。
他本以为老师凡境八重,神变高手。
即便身死道消,只剩下一缕残念。
耍些手段,弄死凡境六重的赵宁应该不难。
“而且,他刚加封亲王,气运浓烈,纵使我冒险出手,可能也没什么用。”
霍如烈劝说道。
气运之说,看似虚无缥缈,却又不可不信。
那种自幼遭逢大变,被仇家追杀。
反而逢凶化吉,越挫越勇之人。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因此,霍如烈才不想赵原犯傻。
那九皇子如今加封九旒冕,正得天子恩宠,连东宫太子都要避其锋芒。
赵原一无背景靠山,二无自保之力。
贸然与之为敌,招惹麻烦,殊为不智。
“赵宁欺辱我也就算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想要对皇兄下手!”
赵原眸光闪烁,阴柔俊美的小脸上尽显冷意。
“虽然皇兄曾经保证过,会想办法摆脱前往统州守皇陵的局面。”
“可眼下,赵宁声势如日中天,万一皇兄没能成功,不得不随他一起离京。”
“以赵宁狭隘的心性,必然会百般折辱,报复今日被我打落九旒冕之仇。”
赵原越想下去,心中杀意越发浓郁。
他沉声道:
“老师,你之前教我那门武功,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霍如烈精神震动,连忙道:
“切莫如此!好徒儿,你的潜力之深厚,我上辈子都没见过几个!”
“用那玉石俱焚大法,无异于自绝于武道!太过可惜!”
魔门六道都有燃烧生命,催发潜能的秘法。
比如,血魄宗的“圣血解体大法”。
燃尽精血,催生出几倍的真气,引爆自身,与敌人同归于尽。
还有赤心教,用心头血为引子,炼出蚀骨焚髓的极阴真火。
一旦沾染到半点,除非血肉干枯,否则不会熄灭。
至于长生殿的“玉石俱焚大法”,稍微温和一点,没那么凶残。
乃是用挖掘人体潜能,换取一时的爆发战力。
代价便是丹田气海破碎,武道之路终生止步。
“可是老师!那赵宁不死,我心难安!”
赵原小脸上腾起煞气,似是犹豫不决,想着该如何动手。
霍如烈心中叫苦,他等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一个合适的徒弟。
倘若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岂不是要灰飞烟灭,转世无望。
“你再等上几日,如果那九皇子冥顽不灵,非得寻你,或者找你那皇兄的晦气,我冒再大的风险也要出手一次。”
霍如烈实在没法子,只能保证道。
“多谢老师。”
赵原眼眸闪动,似是得逞,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坐回到书桌面前,忽而抬头,看到皇兄赠给自己的那副字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不管如何,我都要护住皇兄的周全!”
赵原小脸上浮现一抹坚定,暗暗下定决心。
“宁王殿下,你何必跟十一皇子过不去呢。”
敖景握着那珠玉崩飞,沾染尘埃的九旒冕,跟上九皇子的脚步。
“今天这件事要传到天子耳中,难免会觉得你打压兄弟,行为不端。”
赵宁披头散发,阴沉着脸。
他指着额角处那道伤痕,愤恨道:
“古往今来,天子是一朝的脸面。”
“想要争夺大统,必然不可以有重疾,或者身体残缺。”
“可那赵原,他几乎断送我夺嫡的希望!”
“敖师,你叫我如何放得下这份恩怨!?”
敖景哑然无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九皇子长相俊秀,五官轮廓如自然雕琢,充满灵气。
偏偏额角那道细浅伤疤,破坏了整体的气质。
如白玉微瑕,留有缺憾。
若是再深一些,伤害面相,恐怕就难以再跟太子相争了。
更何况,像九皇子这般追求完美之人,肯定难以接受自己有所缺憾。
“殿下,等你突破到凡境七重,有一次洗髓伐骨的机会,届时就可以除去这道伤疤。”
敖景只能如此安慰道。
九皇子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那赵原三番两次令他受辱,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今天要是他乖乖认错,赵宁可能还会顾念兄弟之情。
可对方竟然敢动手打落九旒冕,踩自己的脸面,简直该死!
“那灾星要被发配到统州守皇陵,到时候与我一路随行,想要怎么折辱都行。”
赵宁眸光幽冷,散发寒意。
“至于赵原,等我把大皇兄拉下来,入主东宫,再跟他慢慢玩。”
他心中如此盘算,也不理会跟在身后的敖景。
两人如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离开明光宫。
片刻后,他们沿着原路。
走到那座立有一座黑石大碑的空旷广场。
“嗯殿下小心!”
敖景方才踏进一步,脸色忽然一变。
身形闪动,挡在九皇子的面前。
“敖师,发生何事?”
赵宁皱眉问道。
这位混元道的掌刑长老,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放眼望去,空旷广场只有他们两人,看不出任何的危险。
“好凌厉的剑意!”
敖景神色凝重,警惕地望向那块两人高的黑石大碑。
这位掌刑长老是凡境八重的神变高手,并且专修剑法。
灵觉敏锐,目光犀利。
任何风吹草动,异常变化都瞒不过他那双眼睛。
更别提剑意了!
“笼罩八方,神魄俱足!杀机森然,摧肝断肠!”
“那人必然是一位境界极高的剑客!甚至可能是剑道大宗师!”
敖景两指并拢,精神无比凝练,似是随时准备激发剑罡。
可他只做出防守,不敢有任何妄动。
以敖景的临阵经验,面对此等人物,稍有不慎,便会招致致命的打击。
必须慎重!
“这剑意缥缈无定,把握不住来势轨迹我苦练剑术一甲子,自以为有所成,没想到离开混元道,出了云州,便就遇到一个如此恐怖的高手!”
敖景额头沁出冷汗,迟迟不敢发出剑罡。
他越是等待,越难以出手。
再这样耗下去,恐怕都出剑的勇气都没有了。
“敖师”
九皇子赵宁喊了一声。
“切不可移动半分,殿下!”
敖景厉声喝道。
他所感应到的那股剑意,有刺破苍穹的锐烈。
整座空旷的广场,好似都被笼罩其中。
若有半分偏差,赵宁立刻就要命丧当场。
“是!我知道了!”
九皇子喉咙滚动。
他的从容气度,自信风采,顷刻消失不见。
面对生死一线的危险局面,终究是难以平静。
呼呼!
大风吹过。
敖景和九皇子像是中了定身术,连眼睛都不敢眨。
一动不动,僵硬无比。
而且面目表情,掺杂着浓重惧意。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可以说是颇为诡异。
“怎么办,敖师?会不会是刺客?”
九皇子赵宁失去方寸,他想起东宫之前进了刺客,冯森脑袋被摘走的那件事。
“这里是皇城大内,那位高人等不了太久。”
面对随时都会取走性命的森然剑意,敖景勉强保持镇定。
“他本来是想如彗星袭月,白虹贯日,陡然之间,刺杀殿下。”
“可眼下被我察觉,先机已失,再对峙下去,并无什么好处。”
这番话,他既是用来安慰九皇子赵宁,也是对藏身于黑石大碑之后的那位剑道大宗师所说。
约莫过去一盏茶的时间,那股森然剑意忽而消失不见。
敖景仍旧是没有移动身形,等到再过去一炷香,确认那人离开,方才吐出一口长气。
冷汗浸湿背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脱。
九皇子两腿发软,差点儿跪倒下来。
“到底是何人?!”
敖景心中不解。
他很是谨慎,缓缓绕到那座黑石大碑前。
只见上面深浅不一的刻痕皆被抹去,只留下十个大字
天下第一人,世间无双道!
力透碑面,如刀砍斧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