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颜稚一的时候,贺元明显发现郑蓉神色软了不少。
他知道,郑蓉与她,是最好的闺中密友,自然是互相惦记的。
在他眉眼没落的同时,郑蓉却是看着他挑眉,“贺兄可是还惦记着软软?”
就他那点儿明晃晃的心思,谁看不出来呢?
如今两人相熟了,说话也随性一些,也是互相更了解。
其实,郑蓉觉得这贺元除了长得差强人意了一些,年纪大了一些,还是个死过老婆带着孩子的鳏夫外,别的也还行。
只是,与软软在一处站的话,还是不匹配。
单单只想象一下那个场面,郑蓉有种后脑勺发麻的感觉。
所以,真就是一句玩笑话刺激一下他,谁让他每次一来就刺激自己呢。
郑蓉还记得,那日相遇,贺元在船上发的誓言,回想起来只觉有些遥远。
却见贺元神色不对,自嘲的苦道:“她都定了亲事,也当面拒绝了我,郑兄弟就不要再消遣我了。
我倒是想,只要她点头,她那个什么未婚夫我立马就去解决了。”
说完,贺元端起石桌上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那模样像是在灌酒没差。
郑蓉是刺激人的同时也刺激到了自己,贺元的话惊得她差点从凳子上蹿起来。
不敢置信的看这贺元,“你说软软定亲?什么时候的事?”
要不是知道郑蓉不会那种随意乱开玩笑的人,也确定她和颜稚一的关系,不然贺元真就要怀疑她现在这幅吃惊的模样是作假。
他也有些吃惊,“你竟然还不知道吗?”
这一刻,贺元心中冒出一个期待,莫非颜稚一时哄骗自己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贺元觉得自己都要坐不住了,强制将自己控制在凳子上,也是强制控制内心的躁动。
“废话,我知道的话还问你。
说清楚,你听谁说的?莫要污了软软名声,别怪我不客气。”
看来,是了。
郑蓉竟然不知,这事有可能。
于是,贺元按耐住内心的喜悦,说起那日的事。
从寺庙回去之后,每天夜里贺元都要去颜稚一那里站一会儿,有时候是送花,有时候是一些小玩意儿。
两人隔着帐幔,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日子这样过着,贺元心中美滋滋的,心想照这样下去就有戏。
不成想,他这美梦还没有做几天呢,直接就支离破碎。
那日他照常等着颜府熄了灯,带着还温热的糕点摸进了颜稚一的闺房,想着她该是喜欢着香甜的口味。
他刚翻窗进去,竟然发现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桌边,明显是在等自己呢。
这让贺元整个人都沸腾了,果然是要成了。
贺元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几步来到心上人跟前儿,“还热乎的,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递糕点的手竟然有些发颤,贺元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过,心中却是甜蜜得很。
颜稚一视线落在送到她面前的糕点上,却迟迟没有去接,“以后,你别来了。”
说这话的颜稚一低垂着眼睑,声音也是轻缓。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惊起了贺元心头的惊涛骇浪,将刚刚还沸腾的情绪浇了个透灭。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静默半晌之后不敢置信的问一直没有看他的人儿。
“让我以后都别来了?”
“是。”
颜稚一没有犹豫,在他问了之后便回道。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就直接让他别来了,贺元如何能够接受?
“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为什么?”
明明这些天都好好的,他每日来,她也每日都等着他,为何今儿突然就说让他别来了?
“我定了亲,还请贺公子自重,往后都别再来了。”
定亲两个字犹如五雷轰顶炸了贺元,将他整个人都炸懵了。
张了几次醉,才喃喃出声,“什么时候的事?是谁?”
之前,他不是没有打听过,颜稚一并没有许人家。
真是的话,便是这几天了。
果然,颜稚一说道:“今日白天,是我父亲的学生。”
“之前你可知道?”
颜稚一没出声,却点了头。
现在回想起来,贺元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他那时的心情。
“那你为何不与我说?”
若是她说了,自己早就上门提亲,哪里还有那小子什么事?
这回颜稚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看得贺元心直往下落。
“你欢喜他?”
这个猜测让贺元喉咙发紧,那几个字仿佛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低沉粗砺。
颜稚一同样没有任何反应,却正是这个没有反应才是彻底让贺元绝望。
他双手背在身后,捏得死紧,手背上青筋崩起。
不知道多了多久,贺元才发出生意来,“是谁?”
他死死的盯着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怕错过颜稚一任何一个表情。
只见她闭了眼睛,红唇轻启,“黄家。”
那日,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颜家出来的,又是如何回到住处的他也不记得了。
之后,他又私下里去见过姓黄的那小子,确实是一表人才人模狗样,还是个酸秀才。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但那小白脸看起来确实还能看。
也不怪颜稚一喜欢那个小白脸,确实有点资本。
那日之后便是康宁侯府老太君逝世,他还想去找郑蓉喝酒却是不能。
后来他又去寻了一次颜稚一,却是连窗都没让他进去。
郑蓉那里他是不能去打扰了,想着京中也再没得个真真能让他宣泄心中苦闷的朋友,便也就灰溜溜的回了祁城。
初初回来的时候,贺元成日里都邀约一些朋友吃酒消遣,美其名曰是分离时长惦记他们,其实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心中有数。
再去花街柳巷寻欢,看着那些个娇滴滴的美娇娘,贺元却是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
没功夫理会贺元的情绪,郑蓉匆忙写下一封书信,让牛二给林良送去。
“加急送去京中。”
“是。”
这么大的事她却不知,还是过了这么久之后从别人嘴里得知的。
不说她心头的感受,只是那个什么黄家小子到底什么人,品性德行又是如何?
她当颜稚一是朋友,她的终身大事自然是关心的。
再看贺元,郑蓉脸色又沉了不少。
这个老鳏夫,竟然背着她去爬了软软的闺房。
如果不是现在她实在不方便,她是真的想捶这个老鳏夫。
“老不要脸。”
“若是成了,不要脸便不要脸吧,有媳妇儿了。”
贺元满脸都是无奈苦笑,要不是因为这样,郑蓉抬手就要掀桌子。
怀着暗戳戳的心思,贺元告辞了郑蓉,刚出了金阳帮的门儿便吩咐陈贰,“过几日你跟金阳帮进京的队伍一起。”
刚才陈贰就在跟前立着,自然是听到了主子和郑蓉的对话,也知道主子让他进京的原因。
“爷,郑爷都送了信进京,回信可是比我往京城去快多了。
何况,等小的到了京城再送信回来,至少都是两个多月了,黄花菜都凉了啊。”
陈贰觉得主子怕不是脑子不灵光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贺元能不知道?他这是有别的考量。
扭头睨了陈贰一眼,哼道:“爷正是怕黄花菜凉了,所以才要你小子去守着。
去了京城后你就天天在颜府门口守着,颜府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知道不知道?”
若是颜稚一真是诓他的,只是为了不让他晚上去翻窗,亦或者是觉得他轻狂。
那,他就是傻透了,居然就这么回来了。
可不得让陈贰去盯着,万一真有人捷足先登去提了亲,他才是肠子都要悔青。
“爷,小的觉得吧,看郑爷那反应不像是作假。
万一是因为什么原因,颜小姐还没有来得及告知郑爷呢?
要小的看,不如等京里回信后,确定颜小姐没有定亲,小的再去?”
他觉得,这事恐怕没有爷想的那么好。
事关女子的清白名誉呢,颜小姐怎么可能自毁名声?
他这时候去了,多半是要白跑一趟。
他走了,主子身边就没有熟悉得用的人了,他也不放心别人伺候爷。
见主子不说话,眉头紧蹙,脸色也不好。
陈贰又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爷让别人去?”
只要不是让他去,其他人谁去都一样。
贺元忿忿往前走了几步,翻身上马,“你挑个激灵的去。”
冷淡的睨了陈贰一眼,在他献媚的神色之下扬鞭离去,留下一地飞扬的尘土,让陈贰和他牵着的马同时打了一个喷嚏。
陈贰讪讪的耸耸肩,知道主子这是心气儿不顺,也赶紧上了马追上去。
郑蓉说走就走,只去跟颜稚一道了个别,在颜稚一依依不舍泪眼婆娑中保证会给她写信,然后离开了。
一走就是好几个月,颜稚一日复一日的等着她的信,思念又担忧她的安危。
终于,在今日收到了郑蓉的信。
寥寥几句说了她如今在何处,又说给她送了东西回来,还在路上。
接下来,就是询问她定亲的事。
还有,贺元可有欺负她?
看到信纸上的那个名字,颜稚一的眼神停留在那两个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他回去了。
他……
自己已经定亲,不该多想。
况且,自己与他并无逾矩之处,如今这样才是对的,各自安好。
祁城,蓉蓉现在在祁城,那是贺公子的家乡,他们又是朋友,遇上很是正常。
却不料,他们竟然说起了自己。
颜稚一并不是不想与郑蓉说自己定亲之事,只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又得知她要离开,一着急便也忘了。
等到后来想起来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可能赶得上她成亲?她已然离去。
让她从别人那里得知自己要成婚的消息,颜稚一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她们都关系,却不是她亲自说。
也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贺公子做的那些事,她无法启齿。
可是,都这样了,若是她不说,等蓉蓉再从贺公子那里听到的话,蓉蓉会如何想?
会不会生她的气,再不理她了?
纠结了一夜,颜稚一总算是写好了给郑蓉的回信,那些话她写了抹抹了些,如何都觉得无法直视。
最后费了多少纸张,她也不想去管了,全都收起来烧了个干净。
那上面的话,哪里是能让外人看去的?
信的末了,颜稚一询问郑蓉何时归?明年的春分时节之前可会回去?
因为她与黄公子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初,郑蓉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她的人生大事她是希望能到郑蓉的祝福和见证。
这封信从林杰手上再到郑蓉手上,已经是几日之后。
贺元像是算准了日子,在这天下午便又蹬了郑蓉的门。
信是上午收到的,上面写明了她与贺元之间的事,如此郑蓉在见到贺元的时候脸色总算是没有之前那么难看。
甚至于,还带了一点怜悯。
迎面对着他的第一句话,“贺兄,还未谢你告诉我软软定亲这么大的消息。
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少了酒,正巧你来了,晚上留下吃酒。”
郑蓉能不知道他来是为何?又能不知道他听了这话之后会有多失望?
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干净了断。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白,大家心头都跟明镜似的,懂。
这夜贺元留在了金阳帮,郑蓉不能陪他吃酒便将林良兄弟几个都召集过来,专门陪他。
陈贰暗自舒气,果然如他想的,幸好当日他留了个心眼儿,不然现在谁在主子跟前儿伺候?
一群单身汉,醉了酒之后满嘴不离的自然是女人。
来了祁城这些日子,几人没少出去应酬,那种地方也没少去,说起来都有吹不完的牛。
当着郑蓉的面也是毫无压力,甚至郑蓉还会时不时的口出金句,乐得他们不得不竖大拇指。
再大着舌头赞一句,“主子威武!”
什么都不避讳,黄腔开得让张婶这个生养了两个儿子的过来人都不禁脸红啐他们。
兴致来了,竟一脚踩在椅子上狂嚎起了不知道在哪儿听来的骚曲曲儿,惹的牛二这个憨货也跟着嚎,被他老娘揪着耳朵一路骂着回去了。
重生后陛下她略微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