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被谁捅破似的,雨时大时就是不停。
一间破旧的小院子中,破损不堪的院门的风雨中“吱扭吱扭”地摇晃着,随时都会倒塌。
厢房和厨房早已倒塌,屋顶的瓦片早已不知去向。
正房还算结实,勉强可以遮风挡雨。
洛明川等人散落在屋子里,中间堆着一个用旧桌椅搭起来的火堆。
众人从客栈里出来后,发现整个镇子空荡荡的。
别说是人了,就是会喘气儿的活物都没有。
更诡异的是,街边的铺子虽然还在,可却破旧不堪。
昨天还热气氤氲的包子铺,牌匾已经掉在地上,蒸包子的笼屉散落在四处,有的已经破碎,有的已经变形了。
还有那馄饨摊,那口大锅锈迹斑驳,灶台也塌了。摆放在旁边的桌椅在风雨中左右摇摆,像是随时都能散架了。
还有那猪肉铺子,门窗散落在地上,棚顶已经结满了蜘蛛网
这里的一切都跟昨天不一样了。
仿佛一幅鲜活的水墨画被一场大雨淋退了色,不仅失去了色彩,还失去了生机。
“这到底怎么回事?”人群中不知道是什么谁惊叹了一声。
本以为离开了客栈,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没有想到。
外面的情况让他们的心里更加压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受不了啦!”刘有大喊一声,“如果这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昨天是怎么回事?
还有我们吃的那些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越说越惊恐,连带着洛明川等人的身上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这里真是太邪门儿了!
洛明川转头看着街道两旁破败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滚。
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天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今天怎么就成了这番景象?!
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她不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她想要去前面看一看,寻到昨天熟悉的场景,以证明他们只是走错了路而已。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小跑起来。
直到将整个镇子远远地甩到身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洛明川双臂抱膝,下巴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春草和夏露两人一左一右地陪在两旁。
别说是她们家姑娘了,就是她们也有些不知所措。
司墨寒坐在她们的不远处,双手抱臂,眼睛微阖,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燕寻倒是还和以往一样,吊儿郎当地靠在房柱上。
丁希希小鸟依人般坐在罗熙的身旁,那样子甭提有多乖巧了。
“真是不要脸!”春草嘴上不说,心里却将她骂得沟洫淋头。
洛明川倒是不在意,差点就死翘翘了,现在还不得赶紧抓一棵救命稻草?!
夏露默默地扫了周围的那些人一眼,为难地抿了抿嘴唇,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困在这里?
可大家谁都不开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一大堆人挤在一起,想和姑娘说一句心里话都没有机会。
屋子里十分安静,只有偶然火苗爆出的“噼啪”声。
“轰隆隆”
一道闪电过后,接着便是一阵雷鸣。
“罗公子!”丁希希吓得身子一软扑进了罗熙的怀里。
罗熙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柔和哄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别害怕。”
他的声音很低,可屋子就那么大。大家也都不是聋子。
肖春斜着眼睛,看了洛明川一眼,见她如鹌鹑一般缩在那里。
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她垂下眼帘,心里一阵无奈。
唉,人这一辈子为何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无奈。
若是当初,自己不是被红衣捡到,直接遇到了洛明川,或许两人之间便不会闹得如此僵了。
不过
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红衣虽然是艺妓,可也没有那么不堪的。
可如今真的让她拉下脸来对她们感激涕零,她还真是做不到。
当然,这次的行动,自己倒是可以对她多关照关照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也舒畅了许多。
“这雨又大了。”刘有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忍不住叹息道。
林响低着头,垂眉丧眼地坐在那里。他的胳膊受伤,只是用了些金疮药。
现在药效过来,疼得直呲牙,冷汗都下来了。
刘有心里有些不落忍,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张了几次嘴,到底是没有敢跟其他人开口。
这些人没有将他们这几个人赶尽杀绝,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若是自己再开口提别的要求的话,会不会
想起当时那几双愤怒的眼睛,他就忍不住直打哆嗦。
也幸好,林响还是原来的那个林响,没有被人替代了。
林响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真是够没有出息的。
当然了,刘有都指望不上了,孙大强和李官儿那是更没有什么希望了。
林响将身子往墙边靠了靠,想办法让自己舒服一些。
以前走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可不知为何,这次的伤口比以往哪一次都要疼。
“呼”
一阵大人突然将院门吹得哗哗直响,房门也有些摇摇欲坠。
“这好好的,怎么刮起了这么大的风?”孙大强靠在门边儿,他最有感触。
李官儿抬起屁股向他身边挪了挪,“怎么感觉这风有点儿邪性。”
一个“邪”字,让刚经历过鬼娘子的事情的众人,心里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丁希希更是忍不住向罗熙的怀里缩了缩。
燕寻那双桃花眼忍不住向洛明川那边瞟了瞟。
春草忍不住歪头问道:“这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吗?”
这么的不要脸,这么的不知廉耻?
一句话,将两个人全部骂了。
别人不说话,夏露可不能不捧场啊。
“咱们小门小户的,谁知道大户人家什么样啊?
不过我听说,大户人家不仅门槛高,就连那围墙都特别高。”
春草嗤笑一声,“这是担心那些丢人的事情,被别人看到呗!”
夏露认真地想了想,“别说,你这话也蛮有道理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概就是说他们的。”
罗礼听不下去了,不满地警告道:“两位,不知道别瞎说!”
春草呵笑一声,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正是因为不知道,才要猜一猜,说一说的。”
“对呀!”夏露跟着帮腔,“若是我们真的知道了,肯定不会愿意脏了自己的嘴的。”
罗礼:“”
他平时接触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的下人,为了自家的面子,即便是心里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这样夹枪带棒的。
“真是不可理喻!”他嘴唇张合了半天,终于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丁希希就像是没有听出来是在说她似的,静静地躺在罗熙的怀里。
罗熙也就由着她。
姑娘!
春草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您就不生气吗?
洛明川淡淡地斜了她一眼,我们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清楚,计较那么多干嘛?
怎么能不计较呢?
你没看到那小贱人
好吧,您说不计较,那咱们就不计较了。
在她家姑娘淡淡的眼神下,春草终于放松了身体,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夏露不解地看了洛明川一眼,那个丁姑娘到底什么意思?
这大户人家的脸不要了?
洛明川撇撇嘴,脸哪有命重要?
什么意思?
洛明川勾了勾唇角,继续做她的鹌鹑。
“呼”
又是一阵狂风过境,那扇脆弱的门再次晃了晃,晃得众人心惊胆战的。
这风似乎有些不对劲。
洛明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地坐直了身体。
春草和夏露也戒备起来。
司墨寒坐着没动,可整个人却绷紧了。
“呼”风再次吹响时,那扇门终于支撑不住,哗啦一下倒了下去。
“啊”那冰冷的雨水一下子涌进来,丁希希吓得尖叫一声。
燕寻和司墨寒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两人一齐发力,重新将那木板给堵上了。
春草惊诧地瞪大眼睛,“这雨简直了。”
看着罗熙和丁希希两人被淋成落汤鸡的样子,强咬着腮帮子,才没有笑出来。
“洛姑娘!”看着两个人湿淋淋的样子,罗礼忍不住喊了洛明川一声。
洛明川抬起头,“怎么了?”
罗礼瞪大眼睛,“还怎么了?公子被淋成这个样子,你没看到吗?”
“哦!”洛明川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她站起身来,“罗熙哥哥,你你和丁姑娘坐这里吧。”
“坐那里有什么用?”罗熙还没有说话,罗礼先不干了。
洛明川笑了笑,“这里离火堆近,会暖和一些,也可以早些将衣服烤干。”
罗礼:“就这样?!”
“不然呢?”洛明川低声问道。
罗礼张了张嘴,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转头看向罗熙,“公子。”
罗熙心里有些不高兴,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洛明川带着春草和夏露刚坐下,肖春挤了过来,“往那边蹿一蹿。”
洛明川转头看了一眼那扇不结实的门,“你不怕?”
肖春:“我是捕头!”我怕什么呀?!
洛明川往旁边蹿出一个位置。
肖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那么怂啊!
洛明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
肖春:“”真是没眼儿看了。
忍了又忍,到底是没有忍住。
说了一句自觉十分委婉的话,“虽说天下之大,可哪儿哪儿都是一样的。”
你别离开了苏州府,便没有了朝气,任人欺负?!
洛明川歪头看着她,差点没有笑出来。这算是护短吗?
肖春别扭地转过头,抿了抿嘴唇,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燕寻眼睛转了转,随后闭上眼睛,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扇子。
春草偷偷地扯了扯洛明川的衣袖,“姑娘”
“没事儿!”洛明川淡淡地应了一声。
“呼”
又是一阵大风吹过,刚被竖起的木板门“哗啦”一下,没有倒在地上,就被拖了起来。
肖春不是丁希希那废物,身上一点水都没有沾上。
司墨寒阴沉着脸,微眯着眼睛盯着那扇木门。
“呼”
又是一阵狂风。
“啊”狂风刮起的同时,司墨寒的身影便闪了出去。
外面的惨叫声刚落下,他便回来了。
看着安然坐在那里的人,众人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速度
若不是他身上丝丝寒意证明这个人刚才离开过,大家定然会觉得眼花了。
燕寻若有所思地看了司墨寒一眼,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洛明川眼睛转了转,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啊,我的眼睛好痛啊!”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声。
“好小子,竟然敢对我下手?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
“鬼娘子?!”刘有差点吓尿了。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简直就是噩梦。
孙大强不解地问道:“不是已经死了吗?”
“呵呵”一声诡异的笑声突然在屋子里炸起,“入我七星门,做我七星魂。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
“竟然在屋子里?”李官儿惊叫一声,怎么听怎么觉得那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不对啊!”姜轶疑惑地问道,“我们不是已经离开七星镇了吗?”
“对啊,谁说不是呢?”刘有也纳闷儿不已,“林响,你怎么不说话?”
林响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根本不理睬他。
“怎么,怕了?”诡异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得意,“哈哈哈,怕就对了!”
那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似乎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刘有慌乱地站起身,一边喊一边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