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天,天下第二,大风堂堂主上官天。
树林中又走出三个人来,却是三个老者。
天外来客道:“原来断发、红颜、横眉三位长老也来了,真是久违了。”
上官天笑道:“某家方才在树林之中,一睹柳老弟力挫当今四大青年高手之一的秦楼李公子,当真是风采依旧,令人敬佩。可惜,功亏一篑,柳老弟还是放走了李公子,想必是当年欠下的一笔风流债,今日不得不还吧。”
天外来客道:“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倒是上官堂主的玄阳策更加无形无迹。比起往日精进了不少,真是可喜可贺。”
上官天道:“柳老弟该不是笑我方才暗施偷袭,有**份吧。“
天外来客淡淡道:“高手相争,何来明暗之分。上官堂主并未与李公子夹击柳某,已是非常看得起我了。”
上官天嘿嘿一笑,道:“柳老弟二十年不见,说话倒是变得越来越风趣了。”
天外来客道:“不敢当。”
站在天外来客身后的“南山客”柳春暗中一惊,猛的醒悟。暗想,原来刚才上官天隐身松林之中,已经以“玄阴策”与天外来客的气劲展开了一番较量。上官天乘水中鲤鱼咬钩,天外来客稍有分心,立刻以极冰极寒之气袭向天外来客。却被天外来客及时运劲化解。怪不得自己站立船头,似觉一股寒意在面前一掠而过。
上官天道:“柳老弟,那位李慕白无论剑法,还是内功,俱是不俗,比起你我当年,似是稍有胜出。这一回,你当真是放虎归山,可惜、可惜。”
天外来客道:“我不治他,自然有人治他,又何必急在一时。”
上官天道:“哦,你说得可是俞惊尘?”
天外来客道:“不错。”
上官天道:“依我看,俞惊尘的落英心法和李慕白的画影剑法难分伯仲,此二人若是相斗,孰胜孰败,全在于临战的心境、应变和用智,柳老弟对那位俞公子的信心似乎也太大了一点。”
天外来客道:“须知邪不胜正,正则无畏,邪则有畏,无畏必胜有畏。”
上官天冷笑道:“江湖中人,多是出生入死,刀头舔血,闯刀山、下火海,何畏之有?”
天外来客道:“畏分有知之畏和无知之畏,有知之畏耳可闻目可睹。无知之畏则是深埋心神,看似无迹可寻,实则见于一言一行。”
上官天漠然道:“荒唐,这些都是所谓侠义之士的欺人之谈,不听也罢。”
天外来客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上官天问道:“你可知某家今日为何来此?”
天外来客道:“知道,其一,你想阻止我留住李慕白。”
上官天道:“哦,为什么?”
天外来客:“因为你好像很愿意看到秦楼与齐王府结盟,希望他们联手对付太子、燕王,甚至是皇帝。”
上官天道:“柳老弟果真是料事如神。那么,其二呢?”
天外来客道:“其二,你想找机会杀了我。”
此刻,天外来客身后的柳春和上官天身后的“断发”、“红颜”、“横眉”三人惊奇的看见,上官天的一身黑衣,似乎正被一种无形力量挤迫着,紧紧地裹贴住上官天身体。那顶斗笠似是不堪重压,发出吱吱地断裂声,不时有碎屑落下。而天外来客的那件蓝衫,则是无风自动,上面结了一层雪白的冰霜。
二人在谈笑之间正以各自的气劲和寒气互相较量。
上官天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天外来客道:“因为杀了我,你便是天下第一。而且,这次我来京师,妨碍了你的好事,自然更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欲除之而后快。”
上官天笑道:“我要杀你,等明天你与神策八杰决战之后,岂不是机会更大?”
天外来客道:“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明日上翠山之颠观战的武林人士似是不少,你自然是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下手。”
上官天道:“这么说,我现在的机会反而更大?”
天外来客淡淡道:“因为你已察觉,我的后背已被李慕白的剑影所伤。”
上官天长叹一声,道:“柳老弟不愧是世间真英雄,真汉子!”
天外来客道:“不敢。”
上官天道:“可惜,可惜,你我是敌非友,要不然……”
天外来客道:“上官堂主又何必惺惺作态。”
此时,上官天身上的黑衣似是不堪挤迫,嘶嘶作响。那顶斗笠的外圈已是化作块块碎片,纷纷落下,剩下的内圈亦是破破烂烂,参差不齐。同时,天外来客身上的冰霜也是越结越厚,仿佛置身于寒冬大地,凛冽朔风之中。
上官天两道目光犹如利箭,透过破烂的斗笠,直射天外来客,森然道:“柳老弟,某家今日只有得罪了。”他的目光盯视着天外来客腰间的古铜长剑。
天外来客冷然一瞥上官天腰间的狭窄长剑,淡淡道:“你错了。”
上官天道:“哦?何错之有?”
天外来客道:“上官堂主能否退后一步说话。”
上官天微诧,犹豫道:“这是何意?”
天外来客笑道:“难道你以为我想逃走吗?”
上官天默然,半晌,他左腿向后一迈,退了一大步。
天外来客募然拔剑,一剑削了出去。
上官天惊怒交加,长剑一闪出鞘,剑光耀眼,紧接着,他突然怔住。
他看见大地上、蓝天下仿佛划过一颗流星,那夺目晶莹的光华,映亮了一湖碧水,映亮了一带松林。那竟是天外来客的古铜锈剑。
上官天看清,天外来客的这一剑并非削向他,而是削向蓝天,削向大地,他已经知道天外来客削出这一剑的真正用意。
天外来客的古铜锈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腰间,他静静地站着,淡淡地看着上官天。
上官天的狭窄长剑仍在手中,那剑光还是那样灿烂,那样耀眼,灿烂之中带着冷酷,耀眼之中带着死亡。曾经有多少武林高手为这剑光所慑服、心颤,然而,如今它比起刚才空中抹过的那道流星,却是显得黯然失色。
上官天怔怔地站着,他似乎仍在回忆天外来客刚才的那一剑,沉浸在那一剑绝世的风采之中。
“铛”然一声,剑光一闪而没,长剑终于入鞘,上官天缓缓道:“我错了。”
天外来客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上官天一拱手,道:“告辞。”转身向松林之中走去。“断发”、“红颜”、“横眉”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他们穿过松林,走上湖边大堤。
“断发”长老终于忍耐不住,问道:“堂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天道:“你知道柳絮飞为什么要让我退后一步?”
“断发”沉吟道:“虽然只是一步,但这一退,双方便都失去了一剑制敌的可能,这样,他既可以让我们看清那一剑,又可以不必担心堂主出剑攻他。”
上官在道:“不错。那么,你们觉得那一剑如何?”
“断发”道:“我没看清。”
“红颜”长老道:“我只看见光,没有看到剑。”
“横眉”长老道:“那一剑确实太快,甚至让人感觉他根本就没拔过剑。”
“断发”道:“这一点,堂主也能做到。”
“红颜”道:“依我看,堂主的一字慧剑丝毫都不逊于柳絮飞的天外来剑。”
“横眉”道:“不错,何况柳絮飞还受了伤。”
上官天道:“你们都错了,他削剑,我拔剑,其实彼此各出了一招。我虽看清他那一削,他也看清了我的拔剑,所以,彼此都已知道谁胜谁负。”
“断发”道:“堂主明示。”
上官天道:“他虽已受伤,出剑还是比我快,快那么微微一点。高手相争,岂能差一丝一毫?所以,我若不退后一步,必以一招一意孤行接他那招天上人间,他的第二招定是天衣无缝,我必使一招一触即发应之,这样每一招都差一点,到了第三招,我虽可用一招一点灵犀断他左手,他却能使一招天与人归取我项上人头。”
“断发”、“红颜”、“横眉”三人俱是一惊。
“断发”道:“如此说来,明日翠山之巅与神策八杰决战,他岂不是稳操胜算?”
上官天笑道:“这倒未必。”
“断发”急问:“为什么?”
上官天道:“柳絮飞方才以气劲与我的玄阴策相拼,真气损耗极大,背后伤势也定然加重,而展云龙的武功虽是稍逊与我,却是刀法精纯,出神入化,加上有人联手相助,胜负之数,实是很难预料。”
“断发”道:“这么说,明天柳絮飞不死即伤,倒是很易对付噢?”
“红颜”道:“断兄的意思是……?”
“横眉”淡淡道:“他的意思是,到时无须堂主出面,只须你我之力,便可致柳絮飞于死地。”
“断发”大笑。
“天外来客”与“南山客”柳春此时泛舟太公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