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方把双眉一皱,鲍恩仁已“噗叱”一声,失笑说道:
“袁兄今日可谓生意兴隆,俞老弟难得遇见江湖高人,被你的生花妙舌,说得太以服贴,大概又想要你施展一下相物绝学!”
袁子目注俞惊尘,苦笑道:
“俞老弟又出什么难题?你总不至于要我对这些庸俗不堪的杯盘筷盏,费脑筋吧?”
俞惊尘笑道:
“当然不会,袁大相士人是神人,所相相烦之物,自然属于仙物,你且看看这块玉石,是否尚有一相价值?”
说完,遂把“小鼋头渚”所得的那方玉石取出,放在桌上。
袁子先是并未十分注意地,随便向那玉石,看了一眼。
但一看之后,目眺竟被玉石吸引得一瞬不瞬,并闪射出炯炯神采!
鲍恩仁见状,向俞惊尘笑道:
“俞老弟,这项题目出得极好,我今日也开了眼界,到听听袁子能把这块玉石,相出个什么结果?”
袁子凝望玉石有顷,徐徐合上双目,蹙眉似在思索?
目光三合三开之后,双眉方展,磨些浓墨,在玉石上用笔狂草了字儿,写的是:
“遇花而开,出尘而解!”
个字儿写完,这位袁子突然脸上目中,神光齐萎地,向鲍恩仁苦笑道:
“所学欠深,灵机止此,鲍兄,我我太累了!”
鲍恩仁歉然笑道:
“默察休咎,极耗心神,袁兄请好好用些酒菜”
子摇头道:
“我还有桩约会,要告辞了,江湖流转,必有后缘,鲍兄与俞老弟,于再相会时,请记得告我,这遇花而开,出尘而解等字相物之辞,是否尚有征验?”
话一说完,这位被当代江湖人物,誉为“第一神相”的袁子,便向鲍恩仁、俞惊尘告辞出室,自行踅去。
俞惊尘看着袁子扶着“报君知”竹杖而行的蹒跚背影,微叹一声说道:
“有时竭智尽虑的苦苦思索,会比拚命战斗,更费心神,鲍兄请看这位袁大相士,不过与我们略作清谈,竟目内神光萎黯,足下步履蹒跚,显得十分疲累”
鲍恩仁对于俞惊尘的话儿,似未理会,只是翻着两只眼睛,凝注虚空,嘴中喃喃说着“不懂”,“有道理”,“不可解”等语。
俞惊尘失笑道:
“鲍兄,你在忖度什么?什么叫不懂,有道理,而又不可解呢?”
鲍恩仁道:
“我是在想那仿佛费了袁子莫大心思灵智,才推算出来,写在玉石上的遇花而开,出尘而解字。”
俞惊尘正对这个字儿,莫测高深,闻言之下,急急问道:
“鲍兄有何高见?”
鲍恩仁自行斟杯酒儿,饮了两口这种风味甚佳的“花雕陈绍”以后,咬咬嘴唇,苦笑说道:
“第一句遇花而开,既似油头滑脑,又似藏甚灵机?是某种花草,与此玉石有关?抑或是有某位姓花,名花,或号花之人,能开此石?胡里胡涂,莫名其妙,也无从参详,故而,我对这句话儿的看法,只是不懂二字!”
俞惊尘失笑道:
“既然不懂,鲍兄怎又说是有道理呢?”
鲍恩仁道:
“第一句不懂,第二句却有道理呀,俞老弟记不记得我猜测你在小鼋头渚之上,所遇的白衣无名书生,是什么人物?”
俞惊尘道:
“当然记得,鲍兄认为那位白衣无名书生的左眉眉梢有根极白色寿毫,可能便是一仙、双龙、三奇、四凶中的绝顶人物陆地游仙霍出尘!”
鲍恩仁点头道:
“以貌相神情而论,一定是他,这方玉石,是陆地游仙霍出尘送给你的,而袁子由相物灵机,所书断语之中,居然出现了出尘二字,不是有道理么?”
俞惊尘闻言,也暗佩袁子确实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慧力灵机,他目注鲍恩仁,继续问道:
“鲍兄口中喃喃自语之词,似乎极度矛盾,袁大相士的第二句相物断语,既然有道理,怎又不可解呢?”
鲍恩仁答道:
“他第二句由物断语,是出尘而解四字,出尘两字,直接点明玉石来路,当然有其道理,但而解两字,却不可解!因为如今的霍出尘,跃下小鼋头渚,已成江底沉仙,不再是陆地游仙如何能由他解释这方玉石,究竟有何珍贵之处?是俞老弟辟水有术,能去江底水晶宫中,拜访这位沉仙?还是霍出尘返魂有术,能回阳世,与俞老弟再作一聚?”
俞惊尘听鲍恩仁说得头头是道,不禁也心中茫然地,连饮了两杯酒儿,有点呆呆发怔?
鲍恩仁见俞惊尘杯中已空,遂提壶替他斟满,苦笑说道:
“这种花雕陈绍,酒性温和,多饮几杯无妨,我们如今虽非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却是酒入奇肠,化作纳闷气,因为除了袁子那些灵机断语,令人纳闷之外,还有一件事儿,更令我万分纳闷的呢!”
俞惊尘本在啜饮,闻言之下,目闪奇光,向鲍恩仁惊问道:
“鲍兄还对什么事儿,如此纳闷?”
鲍恩仁道:
“这湖滨小镇,既非通都大邑,又未举行什么水月争夺大会,为何吸引得辣手空空水中月,空手无归萧慕人,小气鲁班吴大器,麻脸神相袁子,甚至于连陆地游仙霍出尘,都在附近出现,这种情况,不会是太偶然吧?!”
俞惊尘颔首道:
“确实不可能是偶然巧合,鲍兄前已动过这项疑念,我们刚才只顾请那袁子相人相物,倒忘记向他问问此来则甚?”
鲍恩仁苦笑道:
“不一定要问袁子,前述诸人之中,我们只要能找到一个,便可真相大白!”
俞惊尘道:
“鲍兄要想找谁?”
鲍恩仁应声答道:
“敌必当王,射先中马,要找自然是找对我们最有价值之人”
俞惊尘想起鲍恩仁曾说之语,扬眉说道:
“鲍兄是要找小气鲁班吴大器么?我记得鲍兄曾说至少有三个地方,可能会发现他的踪迹,不过”
鲍恩仁看他一跟道:
“不过什么?俞老弟怎么言有未尽?”
俞惊尘笑道:
“袁子不是说那猫字,是失去浑无迹,不寻却又来么?”
鲍恩仁苦笑一声,接口道:
“尽信书,不如无书,袁子之言,不过只能略作参考”
俞惊尘不等鲍恩仁往下再说,便自扬眉一笑,接口说道:
“鲍兄想找小气鲁班吴大器。小弟自不反对,但不知是在那三个地方。可能寻得着他的踪迹?”
鲍恩仁道:
“第一,吴大器极为贪杯,我们可以遍搜左近酒肆”
俞惊尘不表同意,摇头说道:
“江南是鱼米之乡,人民富庶,到处皆有美酒,吴大器虽令贪杯,也不必在左近酒肆卖醉!”
鲍恩仁道:
“第二,吴大器极为好色,我们可以向这镇上的妓娼之中”
话犹未了,俞惊尘便又表反对地,截断鲍恩仁的话道:
“好色之人,未必急色,吴大器盗走三宝,明知我们不逊损失,必会追寻,若敢仍在妓院娼寮中,鬼混勾留,未免太胆大了?”
鲍恩仁自以为独得其秘的两种追寻吴大器的意见,都被俞惊尘反对,不禁有点气沮地,苦笑说道:
“第三项的可能性更小了,我是想再去那小鼋头渚看看!”
俞惊尘剑眉一轩,霍然站起身形,点头说道:
“好,我们把握时机,立刻就走!”
他这种动作,把鲍恩仁着实吓了一跳,目注俞惊尘,大感意外说道:
“俞老弟,你怎么突然赞成,不再表示反对了呢”
俞惊尘笑道:
“一来,吴大器既知陆地游仙霍出尘前辈,意欲怀壁沉江,并在桌上留书,告诉我们,则他定会归向霍前辈报命,或是去往小鼋头渚看看霍前辈的凶吉?究意是业已怀壁沉江,抑是留壁沉江,或人壁俱在?”
鲍恩仁“嗯”了一声道:
“经俞老弟这一分析,我以为可能性更小的第三推断,居然变成可能性最大的了!”
俞惊尘道:
“何况,袁子从那猫字之上推料,说猫性嗜鱼,欲寻小气鲁班踪迹,须在近水之处,则鲍兄前往小鼋头渚之议,岂不又与袁子的拆字灵机相合?”
鲍恩仁哈哈大笑道:
“老弟越说越妙,但为何要立刻就走,去心太急?”
俞惊尘道:
“这倒并无太大道理,我只是认为吴大器必对陆地游仙霍前辈,极为关怀,去得晚时,恐怕错过而已。”
鲍恩仁点头道:
“也有道理,我们不论在小鼋头渚之上,有无所得,已不必再返此处,且唤来店家,结帐立去便了。”
俞惊尘闻言,便唤来店家,结清酒饭等帐,与鲍恩仁立即再度赶赴“小鼋头渚”。
由于距离不过十里路程,那消多久,便又到达那方斜伸江中,地势不太狭小的“鼋头”形状的巨石之上。
但石上江边,都是空荡荡、静悄悄地,哪里有丝毫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