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傒走到少府偏殿坐下,少府内的仆人们立刻端来炭火,提来热水。
“也不知道这竹炭行不行……”
嬴傒从袖笼中取出黑的发亮的竹炭,轻轻放在了案几,静静等候匠人忱的到来。
片刻后。
嬴布带着匠人忱从偏殿大门走了进来:“启禀渭阳君,匠人忱带过来了!”
“嬴布,坐!”
嬴傒示意嬴布坐下。
“喏!”嬴布拱手一礼,坐在了左侧的暖榻。
而匠人忱则没有坐下的资格,只能站着听嬴傒训话,因为他是秦国宗室的奴隶!
“你叫忱?”
嬴傒抬眼看向匠人忱,语气平淡的问道。
“正是小人。”匠人忱忙不迭的应道。
“哪国人?”
嬴傒又问道。
匠人忱回答道:“旧赵之人,但现在既然在秦地,便是秦人了!”
嬴傒听见匠人忱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可会冶炼铜铁?”
“会!”
匠人忱眼睛一亮,又道:“隶臣(奴隶自称)世代为旧赵冶炼铜铁,对此道甚是熟悉。”
“好!”
嬴傒朗声笑道:“看来是天要助我成事!”
匠人忱见嬴傒脸浮现出喜悦的神色,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你且前来!”嬴傒招了招手。
“喏!”
匠人忱拱手应了一声,缓步前。
嬴傒拿起案几的竹炭,递给匠人忱:“此竹炭可用来冶炼铜铁?”
“可!”
匠人忱手中端详着竹炭,正色道:“但却非佳材料。”
“哦?”
嬴傒略感意外:“此竹炭已经是品相十分不错的木炭了,竟然还不是冶炼铜铁的佳材料?”
“回禀渭阳君,若只论此炭所烧之炉温,自然是好的材料,但这种竹炭造价甚高,若用来冶炼铜铁,消耗很大,颇为靡费。”
匠人忱有理有据的说道:“所以……实在并非绝佳材料!”
“但也没有办法,本君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冶炼薪柴了。”嬴傒摇了摇头,要想做出一番成绩,向秦王证明宗室,必须要短时间内看到成效!
否则,谈何重用宗室?
“据隶臣所知,如今秦国境内太原郡,盛产‘石炭’,此物可揉碎制成‘炭饼’,用于铜铁冶炼。”匠人忱见嬴傒似是有些急迫,便把自己所知的情况说了出来。
“当真?”
嬴傒直起身子,眼神迫人的看向了匠人忱,他知道石炭,但石炭通常都是底层士族用来识字的工具,此物不易燃烧,竟然能用来冶炼铜铁?
“隶臣愿以项人头担保!”
匠人忱十分郑重的说道:“只是石炭尚分中下三等,需中之等研磨成粉,糅以黄土,和水团做饼状,才能用来冶炼。”
“好!”
嬴傒目光灼灼的看着匠人忱,许诺道:“若你果真能以此炭饼冶炼出本君所需铜铁,本君便做主赦了你及你全家的隶籍!”
匠人忱闻言大喜,当即跪在地,不断叩首:“隶臣谢过渭阳君大恩!”
脱离奴隶户籍,以后便不再是奴隶,而是受大秦律法庇护的庶民,这对匠人忱来说,是堪比再造的恩德,更何况,渭阳君还会赦免他全家!
“你若心怀感恩,便尽快帮本君完成铜铁冶炼。”嬴傒看着匠人忱叩首,也不阻拦,只是淡淡的说道,“希望你能给本君一个惊喜!”
“喏!”
匠人忱再叩首后,起身道:“渭阳君,隶臣需要有人向少府运送石炭、黄土,而且石炭的查验要隶臣亲自把关!”
“没问题!”
嬴傒大手一挥:“我让嬴岐配合你。”
“喏!”
匠人忱脸浮现出了喜色。
“还有其他困难吗?”
嬴傒缓缓说道:“如果有,一并说出来,本君都给你解决掉!”
“尚无,若再有问题,隶臣找岐大人便是……”匠人忱恭敬的回道。
“嗯,那你先下去吧!”
嬴傒挥了挥手,示意匠人忱退出偏殿。
“喏!”匠人忱拱手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嬴布,明日你来我府,暂任府卫队率,待开春后,若大王征讨魏楚,我便举荐你前去从军!”嬴傒回头看向嬴布,笑着说道。
“多谢渭阳君!”
嬴布面露激动神色,向嬴傒拱手一礼。
嬴傒摆了摆手,从暖榻站起身来,走到偏殿门口,等嬴岐赶来后,跟他吩咐了一番,随后便带着两位府卫出了宗室少府,直奔西市。
咸阳城西市。
黎站在商人蒲的摊位前面,左臂背负身后,丝毫不理会西市内众人的奇怪目光。
“咳咳……”
商人蒲轻咳了一声,低声谄笑道:“这位大人,不知还有扣留小人多长时间啊?”
黎瞥了商人蒲一眼,没有回答他。
商人蒲有些泄气的退后几步,背靠马车站着,百无聊赖的看着过往的行人,他不奢望有人能跳出来帮他,毕竟渭阳君是秦国最层的勋贵。
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
有谁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贱商得罪高高在的渭阳君呢?